第45章

楚徹放開姜苒時,天空已如潑墨般深黑,繁星卻格外明亮,璀璨在遙遙天際。

姜苒躺在松散開的衣裙上,鼻息間滿是青草青澀的味道,她的美目睜著,呆呆的望著穹頂,她似乎沒了力氣,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又或是被滿空繁星迷住,雙眸一眨也不眨。

待身上灼燒與潮濕的熱度退去,姜苒被夜裏的冷風吹得一個顫栗,身上似乎緩了些力氣,姜苒慢慢撿起被淩亂丟開的衣裙,一件件穿上。

楚徹躺在姜苒身側,相較於姜苒的狼狽,他也只是身上的錦衣略微褶皺。楚徹的戰馬正在遠處垂頭安靜的吃草。姜苒整理好衣服,借著月色看向身旁的楚徹,他的面色依舊同剛剛那般深沉。

相較於昨晚的溫柔,剛剛的他,有些急切與粗暴。

其實,在他內心深處,是不想接受中山援糧的吧。

的確,按照楚徹原本的糧草,他根本支撐不到如今,他早已想到了辦法,命人偽成秦商在各國收糧,中山這十萬軍糧,對他來說唯一的用處便是可以在短時間內集中糧草,可這用處,似乎不足以打動楚徹接受中山援糧。因為即便以市價購之,說到底,究竟是一份人情,他不見得願意欠中山這份人情。

姜苒望著楚徹的面色想了想,隨後開口喚道:“殿下…”

楚徹聞言原本望星空的目光移到了姜苒身上,他只看著姜苒,並未開口。

姜苒對上楚徹投來的目光片刻,隨後低下了頭:“殿下若是不願接受中山的糧草,妾身便修書回絕父王。殿下無需違心遷就妾身,”姜苒說著聲音愈來愈小,似乎還帶了哭腔:“哪怕日後,晉陽當真兵臨城下,中山國危,殿下亦不必因妾身之故而損兵折將。”

“說到底,不過是妾身不孝,生是女兒身,無法保家衛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卻無能為力。”

月色將姜苒的面龐鍍上了一層柔光,只是此刻她的面龐上正有晶瑩的東西閃爍著,一滴一滴,逐漸洶湧。

楚徹眸色漸深,他望著姜苒許久,終是一生不可聞的嘆息,他起身將哭成淚人的姜苒摟入懷中,他安慰的揉了揉姜苒的小腦袋:“孤既應你之事,又何來反悔之說?”

楚徹將披風裹在姜苒身上,隨後抱起她向戰馬處走去,楚徹懷中摟著姜苒,一路回了軍營。

姜苒靠在楚徹懷中,眸中的淚漸漸消散,小臉上也只留下風幹的淚痕。

姜苒為她剛剛所為心感羞恥,她在用眼淚博得楚徹的憐惜,引他動了惻隱之心。她終究是出賣自己,以色侍人。

姜苒回營沐浴後只覺得身子格外沉乏,她躺在床榻上不待楚徹上榻便已深深睡去。楚徹瞧著姜苒的睡顏良久,隨後起身轉出屏風,他喚來全元:“給漁陽傳信,就說孤已解決糧草之事,封家此情孤感念在心。”

全元聞言稱是,正要退下聽楚徹又道:“陵遠如何了?”

“三十軍棍徐將軍還是受得起的,奴才已按殿下吩咐選了最好的藥送去,殿下不必擔心。”

楚徹聞言點了點頭,隨後他的眸色微深:“明日派王章帶兵去中山北境,接收中山的十萬軍糧。”

楚徹話落,全元不由得一愣,中山軍糧?即便前段時日燕趙正打的慘烈,楚徹也不許白逸修在中山收糧,怎得如今竟要接受中山的十萬軍糧?

楚徹看著愣住全元劍眉微蹙,全元見了連忙回過神來,他低頭道:“是,奴才這就去告訴王將軍。”全元說完連忙躬身退下。

楚徹見全元的身影消失在營帳內,他在長案前坐了片刻,才起身回了內室。床榻上姜苒正熟睡著,楚徹見了滅了帳內的燭火,隨後上榻,將姜苒擁入懷中。

……

楚徹傳回漁陽的消息很快傳回了幽州,長公主府內,楚月華聞此柳葉眉不由得一皺:“軍糧如此吃緊,珟兒為何不接受封家的援糧?”

司樺亦是不懂,她猜測:“許是殿下湊足了糧草?”

“燕地糧荒,燕叔又不肯開國庫放糧,他從哪湊來的糧草?”

“這…奴婢也是猜測,不敢確定。”

楚月華聞言煩心的揮了揮手:“告訴封世卿,糧草要一直備著,萬一這只是珟兒的一時逞強,他早晚會低頭借糧的。”

五日後,王章帶軍在燕、中山邊境交接過十萬軍糧,同時還有從晉陽一路趕來的中山國丈鐘老與中山左相魏廖。

鐘老接到姜苒的書信後,便將此事告知了中山王與鐘王後,二人見了姜苒的書信便派魏廖陪著鐘老去燕南營中,一路上有所看照。

姜苒聽全元回稟,說魏廖護著外祖一路北上來燕地,心中微微一頓,她下意識的看向身旁的楚徹。

楚徹聽聞魏廖之名時,眉心一蹙,面色也冷硬下來。

姜苒見了,心下更沉,待全元退下後,姜苒一時陷入了沉默,不知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