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天色漸暗又逢了大雨,全元快步從外跑進臨淵閣,對書案前楚徹道:“長公主殿下還跪在宮外,殿下……”

臨淵閣內的燭火恍惚了一下,將楚徹冷郁的面色照亮,全元話落楚徹握在書卷的大手漸漸收緊,指尖泛白,隨後他丟了書卷,起身大步而出。xiaoxiaocom

全元連忙那著傘追了出去,一路追至宮外,大雨將灰暗的天色襯的更加陰沉,楚徹望著跪在大雨中的楚月華,眼底已沒了溫度。全元追了上去,將傘撐在楚徹的頭頂,可這一路,楚徹身上的錦衣早被大雨淋的濕透。

雨中的楚月華無疑是極狼狽的,她面上的妝被雨水淋的模糊,落在地上的衣擺沾滿泥濘,帶著淚痕的面容顯得幾分猙獰。

“珟兒,姑母求求你,放過你封叔叔吧,姑母向你保證絕不會讓他生事,只求你留他一命苟活。”楚月華伸出顫抖冰冷的手握住楚徹身前的衣擺。

楚徹垂眸看著楚月華,他的額頭有水珠滑落滴至他的長睫上,他的眼前有一刻的模糊。

楚徹從全元的手中接過傘,隨後他蹲下身子,遮在楚月華頭頂,他平視著楚月華盯看了半晌,再沒了情感:“孤如你所願。”

楚月華似乎一愣,隨後滿是狼狽的面上露出了笑容,她正要繼而開口,卻見楚徹已經撐傘起身,轉身踏入東宮。

楚月華張了張口,卻最終沒有喊出聲,她只欣喜為封世卿求來了情,卻不曾想她這般咄咄相逼,將楚徹心底那剩下的少得可憐的對親情的期盼與珍惜消磨的一幹二凈。

……

中秋一過,因宮中瑣事姜鐸脫不開身,姜苒只能由魏廖陪著一路北上趕往中山王陵。姜苒剛剛北上楚徹便得到消息,次日便悄悄動身離開幽州。

魏廖選了水路,一來想著姜苒在路上能少些馬車顛簸之苦,二來水路可日夜兼程而不擾姜苒休息,六七日便能到達王陵。

中山王陵地處中山北部,北臨嶺脈南望淮水,是塊依山傍水的寶地,王陵就修在嶺脈的山麓處,至燕北後,棄舟登岸,一路乘馬車向王陵而去。不過半日的車程便到,早有守陵的官員帶人迎候。

姜苒入了王陵之中,從前未嫁燕地之前每年清明,父王都會帶親族與重臣前來祭祖,後來她嫁至燕地,以為再沒機會回到中山,沒機會前來祖陵,即便日後身死也要隨葬在楚家陵墓,或是尚沒資格葬入燕家王陵隨意尋一塊孤墳。可如今她回了中山,得了機會前來,卻是來祭奠她父王的。

姜苒壓住心底的悲痛,祭拜過先祖後,隨後跪至中山王的牌位前。

九重高的宮殿層層疊落,青黑色的磚瓦妝成了王陵所有的色彩,正殿之外石欄環繞,雕築有八只巍峨雄獅,雄踞在內外殿的四方之處。

殿外魏廖著了一襲月白色的錦衣,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姜苒的背影上,他安靜的站在殿外陪著殿內已經跪了多時的姜苒。他望著殿內姜苒孤獨單薄的身影,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攥緊。即便姜苒如何冷言相對,他終是狠不下心來,他做不到放下姜苒,也克制不住心底的感情。他唯一能做到的便克制自己的行為,他可以做到姜苒想要的毫無半分親昵的禮重,他可以克制自己不去親近打擾她,也可以克制自己面上做到一派的雲淡風輕。

哪怕這一生就這樣遙遠的望著,也總比他冒進之後姜苒永遠的躲閃與排斥好得多。

姜苒打算在王陵停留三日,每日食素齋戒,為中山王誦經積福。

三日後,姜苒離開王陵,打算啟程回中山。魏廖看著自姜苒從燕地回來便一直低落的情緒,私自改了行程。

淮水附近,有座小城名曰奉,依傍著淮水,百姓多靠漁獵為生。

午時從王陵出,一路趕至奉城後天色已黑,魏廖知道姜苒這幾日在王陵誦經疲累,在客棧用過晚膳後,並未聽從姜苒所言直接上路返回晉陽,而是打算在奉城休息一晚。

魏廖既有此意,也無急事,姜苒不好出言駁了魏廖的顏面。本想晚膳後回房內休息,魏廖和鐘娘卻都要拉她在奉城轉轉。

鐘娘不停的勸說,魏廖雖站在一旁不語,可姜苒看著他投來的隱隱期盼的目光又覺不忍。

魏廖並沒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可最終受傷的卻是他。她將他當兄長,現下雖在避嫌卻也不至於避成仇敵。

姜苒想著點了頭。

奉城雖地處中山北部,卻是地道的江南水鄉,因臨近淮水之故,城內流入不少支流變成小河,很多屋舍都建在水上。

對於奉城,魏廖比姜苒了解的多些,他陪著姜苒踏在石橋之上,隨後指著前面的街市介紹。因為奉城靠著淮水,商人來往絡繹不絕,所以奉城每日都會有晚市,賣些當地特色的物件。

魏廖說著便帶著姜苒朝市街那邊走去,鐘娘和數個護衛跟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