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喜歡

“我不會對地上的人下手的,我只對付天上的。”

年輕的女人臉上的線條崩的很緊,那麽多年過去了,她依然年輕,仿佛前一天才被人安上猙獰的翅膀,仿佛前一天才跪在地上願意為了自己去與天上鬼魅作戰。

可自己的臉上已經有了細紋,在眼角,在唇邊,鏡子裏縱然模糊不清,用手也是能細細摸到的。

只是看著,仿佛她和自己已經成為了兩代人,誰能想到自己曾叫過她姐姐呢?

“公主殿下,清世軍依仗功勞越發強勢,如今他們不肯聽兵部調遣去剿滅匪|逆,來日怕是連您的命令都能置若罔聞了。”有人低聲在她耳邊說著,帶著她熟悉的惡意與諂媚,她熟悉這些,這些也讓她感覺到安全。

“你要對付的到底是那些墜星還是我?現在天上的墜星越發少見地上的匪|逆越來越多,你若是不肯出手,這清世軍還算是哪門子的軍?”

“清世軍不對人動手。”

巨大的翅膀盤在她的身後,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天然正義,而自己這個掌握著世間最大帝國權力的女人只是螻蟻。

不應該是這樣的,如果沒有自己,哪來的她去耀武揚威?如果沒有自己一心護著,她早被官場傾紮整死無數次了,如果沒有自己的全心信任,她早就被魑魅魍魎扣了一頂功高震主的帽子摘下頭顱。

可她卻不肯交付忠誠給自己。

“你這是違抗上命!”

“我一直記住的上命,是毀滅墜星,還人世清明。”

那人那麽說著,沒有旁人看自己的恭謹和卑怯,就連自己那個已經坐上龍椅的弟弟都不敢對自己這樣的無禮。

可即使感到了不安,自己還是不忍心動她,匪|逆已經距離京城不到千裏了,那些暴|民知道清世軍不會對他們動手,他們有恃無恐地從清世軍展開翅膀的天空下走過。

一夜,又一夜。

那些隨著戰報席卷而來的噩夢纏繞著自己,自己被人流淹沒被人從皇宮中驅趕,而那個人飛在天空裏,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斷掉清世軍的供給,延緩對傷病清世軍的救治,自己放任著那些人的小動作,就是為了讓路俏向自己低頭。

可是依然沒有。

再後來,是世事糾纏,自己下了密令讓人搜集鐵骨戰士的遺體制造清世軍之外的鐵骨營,為了安撫路俏給她封地……各地造|反愈演愈烈,弦炮部隊都讓她撤回來拱衛京城,她向墜星求和的信剛發出去不到三天,就有傳言說重川侯路將軍也帶|兵造反了。

這個消息像是點燃了匪|逆心中的火藥,他們的勢力以自己無法想象和理解的速度燃燒在了整個國家。

短短的幾天,她的祖輩們擁有的江山,就徹底葬送在了她的手裏。

上數幾千年,從不曾出現一個和她一樣比皇帝更有威權的公主,上數幾千年,從不曾出現一個和她一樣擁有清世軍這樣逆天軍隊的公主,上數幾千年,女人從來躲在男人的身後小心翼翼地接觸權力,只有她,謀殺了自己的父親壓制了自己的弟弟高坐在龍椅之上……

卻都被她最信任的人毀掉了。

雙眼睜開,如泉水一般透徹瀲灩的眸子帶著水汽的迷蒙漸漸褪去。

她又做噩夢了,不過別人的噩夢來自臆想,她的噩夢來自過去。

噩夢從來從來是與失敗者相伴相隨的。

這個世界上最悲慘的失敗者,就是曾經擁有全世界,然後,又失去了。

比如她,景頌月。

如果不是昨天看到了那段視頻,她也不會想起那麽多久遠的往事吧,路俏的翅膀展開,飛過了她最風光的歲月,也飛過了她最悲慘的年華,從攝政公主到亡國公主,從高高在上到墜落塵埃。

所以她不肯放過路俏,她怎麽可能放過路俏?!

起身披上絲質的長帛,景頌月赤著腳走向散發著幽幽香氣的熏籠,在簾子外面有侍女聽見她已經起身,垂手肅立屏聲靜氣,公主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溫熱的茶喝下,輕咳了一聲,就有人進來奉上細巧的點心,另有一個年輕高挑的女子捧著厚厚的畫冊讓她來挑選今天的發型和妝容。

揮手驅散了這些瑣碎,景頌月讓已經在外面等候了一夜的光頭男人走了進來。

“主子,派去西南的人說再沒有找到那個地方。”

景頌月並沒有理會這個跪在地上的男人,她隨手在畫冊上點了幾下,又夾起一小塊奶皮榛子酥放進了嘴裏。

“派去的十幾個人在山林裏面轉悠了好多天,定位設備突然都壞了,帶的物資耗光了才出來……”男人的語氣越來越艱澀,對於言咒師的存在,他個人一直持懷疑態度,那個被抓來之後就成了植物人的男人實在讓他生不出一絲的信任感,但是看著那十幾個異能者精英無論如何就是完不成任務的淒慘模樣,他的那點懷疑也漸漸消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