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牢籠

孟雅言呆呆地看著路俏,眼淚從已經幹涸的眼眶裏猛地流了出來,她的手指抖著,想把遍體鱗傷的方來來指給路俏看,可手連擡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她還想大聲咆哮,讓路俏趕緊跑,那個漂亮至極的女人根本是個有反社會人格的瘋子。

可穿著快遞制服的女人站在門邊,只看著那個女人,還在笑。

久別重逢,兩個人都是笑的。

一個是淡淡地笑,原本僵硬的臉,在她重返人間之後的短短歲月裏,被重新描繪了喜樂墨陽,帶著人間的煙火氣,仿佛真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快遞員。

另一個人,笑得猶如一個孩子,她穿著舊時制式的大裙,連著笑容一起,仿佛都被留在了古舊的時光裏。

“你給我送了什麽?”景頌月說話的語氣猶如一個期待著禮物的小女孩。

路俏直視她的雙眸,說:“我來送你,一場了斷。”

“了斷?”景頌月輕輕笑了一聲,“你想怎麽了斷?”

初初重見時候的那點點溫度,終於在笑聲裏徹底消散幹凈。

景頌月回身,看看地上方來來流出的血,看看被毀掉的天詠的芯片,臉上是極為滿意的神色,如同看見了頂級的寶石。

“路俏,你的命,是我違抗皇命保下來的,你身上的龍骨是我的,你能跟‘神宮’對抗的本事是我的,你率領的清世軍是我的……是我放你出去打仗,是我一手把你打造成了英雄,我甚至力排眾議讓你成了慶朝唯一的女侯!可你回報了我什麽?”

美到了極致的女子又慢慢轉回來,看著路俏,女孩兒般的神情從她的臉上徹底消失,屬於亡國公主的驕傲、瘋狂盡數被她挺直的脊梁掩藏。

“重川侯,你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不忠不義,憑什麽來送我了斷?”

路俏?

重川侯?

景頌月身後,孟雅言剛剛醒過神來,又呆住了。

上個月歷史考試,她得了滿分,在她所知的所有歷史模塊裏,她最喜歡也最熟悉的,正是近代史部分。

重川侯這三個字,很多同學會覺得陌生,她不會。

她也知道這個名字的後面有個更加令人耳熟能詳的稱呼。

深深地下,這裏卻有亭台曲水,回廊深深,還有人言難描的美人,孟雅言的身體停不下顫抖,恐懼和激動讓她的身上出了一層薄汗,又冷得手腳僵硬。

在靜謐中,路俏終於開口了:

“這話,當年你說過。”

是的,很久之前,景頌月說過一樣的話,想要逃出皇城的公主看見路俏竟然來抓捕她,是何等的憤怒絕望。

而那時的路俏面無表情。

龍骨讓她的身體變得逐漸僵硬,在大多數時候,她都已經是面無表情的人了。

“那時候,我覺得你說的都對。我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不忠不義……可行至今日,我不覺得我是錯的。你對我千好萬好,可我覺得你是錯的。”

是錯的,就該被驅逐。

路俏的一生中,她幾乎沒認定過什麽是正確的,如果忠是對,她路家一門的傾覆就是天大的笑話,如果義是對,她就要舉起屠刀面對一些不過是想活得更好的百姓……到頭來,每一次選擇,她只能選擇不是錯誤的那一個。

就像她曾放下對景家王朝的仇恨,又親手送它覆滅一樣。

“我是錯的?因為我是錯的,你就背叛了我嗎?”

景頌月此言在邏輯上實在可笑,可路俏很認真地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道:

“當日你父親大概也這麽想我父親吧。”

所以曾經雄圖大略的皇帝,親自下旨殺了他功勛赫赫的將軍。

公主倏然色變:“所以,你也該死!”

說話間,她的身上泛起了藍色的幽光。

……

地震了?整個京城的土地都震蕩了起來,不止地震局和有關抗災部門,就連特監局和它的上級部門都比之前的十二萬分忙碌更加辛勞。

此時正是異能者與慶朝遺血鬧事的多事之秋,他們要確定這“地震”是不是他們的陰謀。

混亂中,他們的聯絡器響了起來。

不用再找別的途徑確認了,地震確實與異能者和慶朝遺血有關,因為地震的中心,正是被他們犁地一樣找了十遍卻毫無所獲的官亭路十八號。

這一天,所有人都在劇烈的震動裏,看見一個銀白色的龐然大物自地下拔地而起,帶著小半京城的建築,和其中的人。

滿城驚叫聲裏,它越升越高,映著夕陽的殘光。

“那、那是什麽?”

有人驚慌失措地發問。

有人嗓子喑啞、渾身顫抖地說:“是……歷史。”

墜星之戰的塵埃落下至今,史書上描述的可怕存在再次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

在它上面,有摩天大廈,有醫院,還有學校——那是數十萬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