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受辱(第2/3頁)

少女瘦弱的身體微微顫抖,顯然是嘗到害怕的滋味了。

珍妃勾唇,放下了紗簾。

步攆緩慢行遠。

主子都跪了,做奴婢的怎麽置身事外?桃月和幾個宮女跟著一起跪下。

她心疼地說:“主子嬌貴,您快些起來,奴婢們陪彤雲姐姐跪著就是。”

徐貴人卻道:“不,本主要跪。”不僅要跪,還要跪得比誰都長,比誰都認真。

只是她的屈膝,可不是誰都能受得起的。

不知跪了多久,烈日當頭,曬得一眾女子汗流浹背。出完熱汗,又開始冒冷汗,頭暈、目眩接踵而來。

終於,期待許久的黑暗襲來,徐碧琛眼睛一閉,栽倒在地。

倒下之前,嘴角竟帶著一絲笑意,如春光明媚。

*

寄安侯府裏有個很受寵的姨娘,貌不算太美,有一副黃鸝般的妙嗓,徐子懷喜愛得不行,賜名鶯娘。

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口音極柔,便是發火罵人,也像撒嬌一樣惹人憐愛。當然了,她幾乎是不發火的。一個柔弱似水的女子,怎麽會像潑婦那樣經常發脾氣呢?

雖然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同正房作對,但多年來的相處,早讓徐碧琛把此人看了個透徹。

世上有一種人,自身沒什麽依仗,又一心向往更優渥的生活,他們把自己的骨頭打斷、骨氣揉散,變成一堆任人揉捏的玩意兒。諂媚、討好、順從,全無脾氣,或是讓脾氣化成毒針藏在皮肉下,伺機潛伏,等待反擊。

瞧不起?

非也,倘若奴顏媚骨能換來心心念念的東西,外人就沒有資格妄自評價。獅子有獅子的生存方式,老鼠也有老鼠的求生之道,她沒興趣對別人的人生指指點點,但多少從中學到些東西。

比如…

用柔弱對付自命不凡的男人,真是百試不爽啊。

徐碧琛想起鶯娘這些年使過的手段,百感交集。她爹雖不是什麽絕頂聰明的人物,多少還是有點腦子的,結果呢?小妾紅紅眼眶,掉兩滴淚,就心疼得找不著東南西北了,總覺得天底下就她最純真可憐,外人都在變著法欺負她。

是,鶯娘命賤,沒有娘家依靠,不敢對那些良妾囂張。可她也不需要啊!只要她故作可憐地吹吹枕邊風,第二天她爹就能虎著臉把院子裏的女人統統教訓一遍。

柔弱,是女人的武器,徐碧琛幼時就明白了。

對待景玨這樣自命、天命都不凡的男人,示弱,就是目前最有用的攻擊手段。只要她用得好,還怕珍妃發難?

收到徐貴人暈倒的消息,皇帝馬不停蹄地趕到披花宮。

他大步跨進內屋,衣袍獵獵,手隨意一揮,擋住了宮人行禮。

“貴人如何?”

太醫把完脈,跪地道:“回皇上,微臣觀貴人脈象,脈虛身熱,得之傷暑,是暑邪入侵之兆。”

景玨皺眉:“說人話。”

“貴人中暑了…”太醫抹了把汗。

“怎麽治?”

“微臣…微臣開副方子,照方煎藥,兩三副即可。”張太醫爬起來,迅速寫下藥方,轉頭對宮女說:“香薷三錢,濃樸姜制,白扁豆一錢五分,上細切,作一服,水二盞,煎七分,去渣溫服。”

桃月接過方子,道了聲謝,往廚房跑去。

“琛兒何時會醒?”

“……”他又不是活神仙,他哪裏知道啊!

但張太醫還不想死,只能打著馬虎眼,緩緩道:“快則半盞茶,慢則一炷香。”

冷酷無情蠻不講理的皇帝點頭,道:“你先去殿內等候,有事朕再叫你過來。”

總算可以走了,呼。

張太醫卸下重擔,讓藥童背起藥箱,兩人踉踉蹌蹌出了門。

景玨坐下,看著床上那人蒼白的面孔,覺得心絞得生疼。

她是那樣地小,小小的一團,比兔子也大不了多少,仿佛一只手就能抱完。瓷白的皮膚,纖長卷翹的睫毛,精致、美麗,又脆弱。

為什麽以前沒發現她這麽脆弱呢?

明明她如此需要人保護,而他卻一直忽視了這個事實。

景玨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她的指腹,一遍又一遍低語。

“琛兒,一切都會好起來。”

朕既要你進宮,向上天強求了一段緣,就會把世上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

良久,徐碧琛悠悠醒來。

頭痛欲裂,渾身乏力。

她勉強睜開眼,恍惚道:“玨哥哥,你為何在琛兒身邊?”

忽然想起珍妃命她們跪滿一炷香,徐貴人掙紮著想要坐起來,神情緊張地說:“時間到了嗎?嬪妾怎麽回宮了…”

景玨微微用力,壓住她的肩膀,柔聲道:“琛兒別怕,朕在這兒。”

她心中惶惶,把嘴唇咬得泛白,即便努力壓抑恐懼,身體仍輕微地抖著。

皇帝覺得照顧小女孩太難了,他幾乎把自己知道的甜言蜜語說了個遍,又好言好語安慰半天,徐碧琛還是盈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