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住在宋焰家的第一夜,許沁遲遲睡不著。
晚飯是許沁和舅舅一家人吃的。宋焰趕時間,沒吃飯就走了。
至於為什麽會趕時間,大家都心知肚明。
而許沁呢,反正事情做都做了,也懶得尷尬了。
舅舅和舅媽性格都好,不拘禮不矯情,一頓飯吃得還算自在。
吃完飯了,舅舅和舅媽收拾碗筷,許沁看幾眼,要動未動的;翟淼躺在沙發上玩手機,頭也不擡:“我都不幫忙,你就別插手了。他倆配合得好著呢。”
晚上她又在院子裏跟舅舅一起做了會兒木工,沒怎麽說話,只有刀片刨過木頭的刷刷聲,原木的清香散在冷風裏。
沒玩多久,長輩們睡覺早,許沁也早早回房休息。
可不知怎麽的,睡不著。
大抵任何人在生活發生重大轉折時,都難以入眠。
更何況,此刻她一個人待在陌生的環境裏。
夜,越來越深。
看看時間,已是淩晨一點。
許沁一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忽然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月亮出來了,照得窗戶亮堂堂的。
今夜月色極好,樹影斑駁投在木窗之上。她側身躺著,望著嶙峋的樹影,覺得像一幅靜謐的水墨畫。
宋焰便一直住在這裏。
正發怔之際,手機響了。
她知道是宋焰,立刻就竄起身抓了手機接起來:“喂?”
“還沒睡?”他問,他那頭很安靜,襯得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格外好聽。
“你怎麽知道?”她趴在枕頭上,問。
“電話接得太快了。”他失笑,“也猜到你應該睡不著。……怎麽,不習慣?”
許沁拿食指摳了摳額頭:“有點兒。”
他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問:“難過?”
“沒。”她啞然一笑,仰面躺回被窩裏。
那頭,宋焰腳步輕輕出了樓,走上了操場,說:“抱歉,我也沒想到事情這麽突然,不然陪你在家住一段時間,你可能會習慣一點兒。”
“沒事。”許沁說,“又不是第一次見舅舅舅媽。再說,以前讀高中的時候,他們還挺喜歡我的。”
“他們現在也喜歡你。”宋焰說。
他似乎走到了一個風口,聽筒裏風聲呼呼響,他捂住了避開,待風聲消退下去,又問,“跟舅舅他們相處自在嗎?”
“嗯,晚上跟舅舅刨了一會兒木頭花。”許沁說,兩只腳在被子裏舒展著蹬了蹬,問,“你呢,晚上在幹什麽?”
“整理內務,訓訓隊員,訓訓狗。”
“是上次地震裏那只救援犬?”
“嗯,你不知道吧,它表現突出,記了二等功。”宋焰道,“那狗崽子機靈,知道自己立功了,成天昂著狗頭搖著尾巴拽得二五八萬。等我這幾天好好收拾收拾它。”
許沁被他逗笑了,來了興致,又重新翻身趴著,問:“它叫什麽名字啊?”
那頭風大,他輕輕笑了一聲,說:“小孟。”
“……”許沁食指一下下摳著枕頭,“不會是因為我吧?”
“你說呢?”他悠悠地反問。
“只能是因為我,不然你就給我等著吧。”她難得“恃寵而驕”。
他一下子就笑出了聲。
她也笑:“它多大了?”
“快四歲。”
“跟你感情很好?”
“廢話。”他再次低低地笑了,說,“就喜歡我。……只喜歡我。”
不知為何,她這邊,心撲通一下,也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夜深人靜,一根電話線,連著兩頭淺淺的呼吸和思念。
“你今天怎麽睡這麽晚?”她問。
“也不太習慣。”他微嘆,有些無奈。
“怎麽了?”她略一思索,故意問,“在家休養久了?”
“把你一個人丟家裏了。”他說。
以前每次回營地都異常爽利,這一次,卻有了牽掛和羈絆。
她一低下頭,就無聲地笑了。
明明知道,可就是要聽他親口說出來才開心。
漸漸,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笑什麽?”他問。
“被子裏,床上全是你的氣味。”她說,聲音在夜裏格外輕柔。
她不會意識到這句話對他的撩撥力有多大。他聽著她在電話那頭嬌軟的聲音,想著她在他床上滾動的模樣,一時有些心癢難耐,終究卻只能長長地隱忍地呼出一口氣,壓抑下去。
她趴在溫暖的被子裏,他立在冷風的操場上,一來一往,竟就不知不覺聊了半個多小時。直至她睡意來襲,慢慢打了幾個哈欠。
他叮囑她睡覺,要掛電話了,臨了又喚一聲:“許沁。”
“嗯?”
“工作忙起來,不能經常聯系,你別瞎想。”宋焰說,“但一有空就給你發短信。”
“知道啦。”許沁縮在被窩裏,輕聲地說,睡意漸濃。
“乖啊。”
“唔。”
被子上枕頭上全是他的香味,她蜷縮其中,漸漸闔上眼,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