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罪名

病房裏亂作一團。

警察畢竟是警察,兩個民警趕緊進來把江谷雨、姚香香和姚老太拉開。這麽大動靜引來了醫生護士,隔壁病房的人也探頭探腦地過來張望,指指點點地小聲議論。

被拉開的江谷雨仍不解恨,手裏還攥著從姚香香頭上薅下來的幾根頭發,氣呼呼沖著姚老太呸了一口。

“公安同志,就是她,就是他們老姚家想害死我姐,你們可都看見了,我姐還大著個肚子呢,她們娘兒倆合起夥打罵我姐。”

姚老太頓時有點懵。這種鄉下老太太,在家裏橫得不行,跟兒子兒媳耍橫有得是本事,卻也知道輕重的,江谷雨剛才說出去買個東西,咋還把公安警察領來了呢。

姚老太忙說:“公安同志,你們別聽她瞎說,我這個兒媳婦,太不像話了,剛才罵我閨女,罵的可難聽了,我閨女也是氣急了才碰了她一下,就碰了她一下,真不是打她。”

江谷雨:“呸,你當人家公安同志是瞎子呢”

兩個警察,一個四十歲上的中年,一個青年,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兩人進來後臉色都不太好,長期在農村派的出所工作,眼前這情景幾乎一眼就明白七八分了。

中年民警低頭看看地上的碎碗瓷片,年輕民警則冷著臉盯了姚香香一眼。年輕警察長得英俊,可那臉色卻有點難看,姚香香不由得就瑟縮了一下。

匆匆跑進來的女醫生走過來先察看了一下江滿,見她頭發都扯亂了,捂著臉放聲大哭,便皺著眉安慰她不要哭。

“你先別哭,不要哭了,孕婦情緒太激動對孩子可不好,公安同志既然都來了,啥委屈你就都跟公安同志說。”女醫生說著就扭頭責備姚老太,“你們幹的這叫什麽事,看她跳井沒死成,非得鬧出人命是吧”

姚老太張張嘴:“她,她罵人,她罵人你知道不,這也不能怪香香。”

大約剛才對姚香香就沒有好印象,女醫生說話的口氣就不太好了,氣沖沖地說:“她還有力氣罵人我沒聽見她罵人,我倒是看見你倆打人罵人了。她一個孕婦,都懷孕八個多月了,昏迷搶救兩天才剛醒過來,兩條人命,你們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娘兒倆動手打罵她你們這做婆婆做小姑子的,還是人嗎”

“她罵我,誰知道她發什麽瘋。”姚香香滿肚子不服氣地反駁,“她今天哪來的膽子,還敢罵我,她罵我,我當然不能讓她。”

江滿在女醫生的安慰下抹了把眼淚,平息下來,才抽噎著小聲說:“我今天哪來的膽子,你們打我罵我我都不能還嘴,可見往天我在你們家過的是啥日子。”她轉向兩個警察,“整天磋磨虐待我也就算了,我只當命不好,是自己做兒媳婦活該受罪,可我真沒想到,她們竟然想害死我,差點害得我一屍兩命。”

“胡說!公安同志你們可別聽她的,誰害她了,沒有的事。”

中年警察看看姚老太,冷著臉:“一個一個說,她說完你再說,都別吵吵。”

姚老太訕訕閉上了嘴,猶自不甘心地瞪了江滿一眼。

人總是同情弱者,何況江滿這樣大著肚子的孕婦,昏迷兩天剛剛蘇醒,鬼門關逃回來一條命,這麽多人都親眼見證,婆婆和小姑子娘兒倆對她又打又罵,是個人都要氣憤了。

中年民警問,年輕民警還拿了個本子出來記錄。這個時候,兩個民警也還以為怕是一樁家庭糾紛,雖然江谷雨跑去報案說有人謀害人命,想害死她姐姐,可來到醫院一看,更像是婆媳矛盾。

誰知江滿接下來的話便讓事情的性質完全變了。

“她,”江滿擡手一指姚香香,“她把我推到井裏去的,我差點就死了,我還懷著孩子呢,兩條人命。她欺負我,我跟她爭辯幾句,她就沖過來把我推到井裏去了。”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你個賤貨,你你,你胡說。”

“她胡說,沒有的事,公安同志,她血口噴人,根本沒有的事。”

姚老太和姚香香大驚失色,臉都變了,兩人一起驚叫起來。

中年民警頭疼地捏了捏鼻梁,年輕民警則是把手上的鋼筆往記錄本上一拍,皺眉喝斥道:“別吵吵!”

“先別吵吵行嗎,叫你說你再說,她說完了會給你說話的。”年輕民警用鋼筆敲著記錄本,“請配合我們辦案,你們要是再這樣七嘴八舌地吵吵,只好把你們帶回所裏一個一個問了。”

這年代警察大約也沒那麽多約束紀律。想想也是,這個年代,十年大革命,亂紛紛的年月剛結束,百廢待興,老案子新案子累積一起,農村治安也不是多麽好。於是年輕民警的口氣就顯得不耐煩了。

“她把我推進井裏,我大喊大叫,驚動了人,才把我救出來。公安同志,要不然你們今天看到的就是一屍兩命。我在醫院整整昏迷了兩天,醫生搶救了兩天,僥幸撿回一條命,醫生護士都可以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