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北京,北京

震驚!

花季少女以身為餌是為那般?

豪門婚宴為何變成鴻門宴?

朝登天子堂,暮上午門斷頭場,賀喜嘉賓為何橫屍婚禮現場,無人生還?

反正不是隨禮的時候份子錢沒送夠。

乘著沐朝夕震撼的時候,周小旗掙脫出來,拍馬走人,恨不得離這個瘟神十萬八千裏。

早知道他的任務是抓女魔頭白司藥,我才不會借給他馬呢。

沐朝夕聽完周小旗講白術過去的“豐功偉績”,頓時失魂落魄,他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還和她有了不可描述的關系。

現在可以說是非常後悔了。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玩火?”

“他若出事,我才不管你出身沐王府,我一定會弄死你的。”

耳邊響起白術昨天對他放過的狠話,當時他無知者無畏,覺得這種狠話從治病救人、身嬌體軟、發髻插一根筷子都漂亮得讓他心動的女醫嘴巴裏說出來,就像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揮舞著一根樹枝,卻叫囂我要殺了你一樣。

當時覺得可笑、可愛,聽得心裏癢癢的,想著她如何“弄死”自己,自己又如何反抗,征服一個地位比他高的女官該是多麽舒爽的事情。

然而白術就像洋蔥,表面看起來無害,但隨著沐朝夕接近她,一層層扒開她的皮,就辣的淚水直流。

是的,沐朝夕很想哭。

原來白術說他“玩火”、說“一定會弄死你”,不是放狠話,更不是他一廂情願的調情。

她說的都是真心話。

沐朝夕覺得他還沒熬到飛黃騰達呢,就要死在白術手裏,他現在是不是該準備寫一份遺囑,交代後事?

沐朝夕騎著從錦衣衛領用的馬匹,回到租居的家裏,走到巷子口,他頓住了,拍馬從另一條巷子進入,將馬拴在一顆石榴樹上,然後從石榴樹上翻墻。

進了後院,連房門都不進,從窗戶裏翻進去,打開箱籠,尋幾件換洗的衣服。

壓箱底還有幾角碎銀子,應該能撐到月底發俸祿。

沐朝夕將衣服和銀子包好,正要翻窗戶出去,這時院子外頭響起敲門聲,“沐千戶!沐朝夕在不在?”

隔壁房東太太趙大娘出來了,“別吵了,他不在,你找他做什麽?”

那人說道:“我是前頭望月樓的賬房,沐千戶賒了一個月的飯錢還沒給。”

趙大娘呸了一聲,“他欠我三個月房租還沒給呢,要還也得先還我。昨天我在門口堵了他一天,結果他沒回家睡覺,估摸是想故意躲債。”

賬房說道:“我們小本生意,這樣還不得把我們吃垮了。他是當官的,我們又不敢去錦衣衛衙門討要。”

趙大娘說道:“不至於賴賬不還,爛船還有三斤釘呢,我看他的箱籠是上好的紫檀木做的,月底再不還錢,就叫了經紀來當了他的箱子抵債,將他掃地出門,我不敢再把房子租給這種破落戶了。”

外頭兩個債主絮絮叨叨抱怨了好一會,沐朝夕蹲在墻角始終不敢出聲。

人家大禹過家門而不入是因為要治水,沐朝夕則是為了躲債。

今天才七月十六,離發薪水還有十四天,這十四天都不能在家裏待著,因為要躲債。

沐朝夕心想反正這些日子都要在白府保護白術,他又不住這裏,何必白白浪費十四天的房租?

自從我惹上白司藥這個女魔頭,日日夜夜驚心動魄,時時刻刻會丟了性命,萬一死了,賒賬誰還?

都是普通百姓,在京城謀生,大家都不容易。

沐朝夕咬咬牙,從窗戶裏翻出去,打開院門,對著目瞪口呆的趙大娘和賬房說道:“你們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找個經紀過來估個價。”

京城的經紀行業發達,什麽都收,沐朝夕把紫檀木箱子、幾件值錢的皮靴皮襖都賣了,只留一個箱籠裝私物,算清了飯錢和房租,再把最後一頂貂皮帽子和狐皮圍脖送給房東太太,交代道:

“我最近要出趟遠門,這個箱子麻煩您幫忙保管,我要是一直不回來,將來若有個姓常的人來找我,你就把箱子給他。”

房東太太是個爽利的北京老太太,也不推辭,“東西我收下,箱子我給你管著,你放心,不管等十天還是十年,我趙大娘絕不打開你的箱子看一眼,你的就是你的。”

沐朝夕一路還賬,酒館的酒錢、華清池澡堂子的搓澡錢、甚至档口買豆腐腦油條的小販都欠了人家二十個大錢!

沐朝夕交代完後事,終於家貧如洗,一身輕松。

沐朝夕走過還債的每一條街道,他的心越來越平靜。

他本是南京紈絝圈出名的世家子弟,沐王府揮金如土的小公子,生來就是有千戶的爵位,明明可以一輩子富貴榮華,非要倔強的和家族決裂。

三年前,江西南昌的寧王謀反,他穿上盔甲,加入了王守仁王大人倉促組建的八萬平亂軍,在沒有任何支援的情況下,抵抗叛軍,保護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