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頁)

歲行雲頓悟,他是在明示,他早知真相,卻未將此事告知蔡王。

若真有挾怨報復之心,他只需在蔡王面前揭破此事,將“歲氏以八字不合者欺瞞蔡王、騙婚於縉公子”的事擺上台面,屆時王必定大怒,歲氏全族浩劫難逃。

這世道,君王一怒,那是要流血漂櫓的。

“希夷歲氏有愧於公子,多謝公子諒我族人亂世自保不易。如此雅量胸襟,令人敬佩也汗顏。”

歲行雲誠心誠意地再執大禮。

“錯已鑄成,幸得公子寬宏,歲氏該有人站出來償您恩義。歲氏行雲,拜謝,懇請。”

“你欲如何償還?”李恪昭輕蹙眉心,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歲行雲舉步走到他面前,攤開掌心,坦然望進他的眼底。“公子可否借隨身匕首一用?”

李恪昭略偏頭睨她,淡聲道:“弑夫?”

口中這麽說著,卻已從袖袋中取出隨身匕首,放進她的掌心。

歲行雲發自肺腑地笑彎了眼。

服氣,真的服氣。

一個意圖不明的人,站在他身前半步處問他要隨身兵刃,他不但敢給,還敢面無表情地隨口打趣。

果然啊,名垂青史的一代英主,即便身在相對落魄的質子生涯,其膽識與氣魄也非常人可比。

“我無顏妄霸‘縉六公子妻’的尊榮。願領一紙休書,從今後為公子馬前卒。誠心可鑒於日月之下,請公子信我。”

歲行雲將匕首出鞘過半,左手食指指腹抹過鋒利刀刃,然後將這手高舉於面側。

“若遇暗箭,則捐軀為盾;若遭敵阻,必灑血開路。此生無論刀山火海,不負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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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訝瞪了她良久,李恪昭深吸一口長氣,緊咬著牙根緩緩閉目。

早前從鄀城傳回到他手中那些關於歲十三姑娘的種種,怕不是幾個混小子閉眼瞎編的吧?

“新婚翌日就將‘夫君’變‘主君’,還歃血為盟?你可真是敢想又敢做。”

他確實需要得到這位新婚妻子絕對的忠誠承諾,方才一步步引她坦陳真相,本意是打算恩威並施,讓她明白自己該站在哪邊。

可這家夥投誠之堅決迅速,仿佛就算他什麽都不說,她也心如明鏡,絕不會站錯隊。

“那次懸梁後,原本的歲十三已同過往光陰一道死去,”歲行雲仿佛看穿他疑慮,按住沁血的食指笑道,“重獲新生,自該活得不同。”

“蔡國女子若被休離,父族不會容留。如你執意討要休書,之後再從長計議吧,”李恪昭淡淡白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終指了指鬥櫃,“有止血藥膏,自己取。”

“小傷,不急的,”歲行雲顯然留心到他那短暫的猶豫,“公子可是有事要吩咐我?”

李恪昭未再強令她先上藥,敞亮直言:“有些事本該昨夜提前與你溝通,但突生變故,不得已去處理了些絕不能走漏風聲的急務,並非有意輕慢,還望見諒。”

歲行雲忙道:“公子言重了。”

李恪昭正要再開口,卻有一人冒冒失失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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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是個武袍青年,身形魁偉英武,卻違和地生了張絡腮胡都遮不住嫩氣的臉,叫人不好斷定他年歲。

他一副火燒房子的架勢,什麽都顧不得了:“公子,大事不妙!”

李恪昭冷冷甩出一記眼刀。

“飛星無狀,請公子息怒,”大胡子飛星咽了咽口水,“事情十萬火急,可否移步外間說話?”

“無妨,說吧,”李恪昭冷靜發問,“是王宮派出的‘驗喜欽使’提前來了?”

飛星瞥了歲行雲一眼,又看看李恪昭。

確認他並無回避歲行雲的意思,飛星才重重點頭:“沒料到會來得這麽早,已在前頭街口了。”

李恪昭處變不驚,只對歲行雲道:“這就是我需你協助之事,晚些再向你解釋。待會兒無論誰問,都要說昨夜我與你同在喜房內。倘若漏了口風,這府中所有人都性命堪憂。懂嗎?”

“懂。”歲行雲懊惱握拳。險些忘了還有“驗喜”這種烏糟爛俗!

出嫁前,族中嬸娘曾半遮半掩向她提點過此事。

所謂“驗喜”,就是洞房翌日由專人驗看喜帕上的新娘落紅,以此確認其婚前為“貞潔之軀”。

此風俗對女子極不友好,亦不公平,後世經歷幾次思潮變革後已將此糟粕舊俗徹底消弭。

可在這上古時,新郎出身越貴重,“驗喜”就越不可避免。

如李恪昭這般出身,在異國為質,“驗喜”之事就需所在國君王諭令王後親自過問。

按規制,新婚翌日晨間,會有九人組成的“驗喜欽使”隊伍自中宮而來,以表王室對質子的親善重視。

“驗喜欽使”猝不及防提前登門,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飛星急道:“公子,領頭的蔡王後中宮女禦官,是上將軍卓嘯的親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