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4頁)
她漸漸明白,為何“縉王李恪昭”在後世史書上詳細事跡並不多,卻備受歷朝史官溢美頌揚,也備受民間野史、傳說的青睞。
例如上回,他在自身朝不保夕時,也並未漠視追隨者們的生死。
又例如,西院的人都說 ,數年來公子無事從不進西院,更不曾將那些奴籍者當做輕狎、泄欲的玩物。
又例如此刻這回雁破軍陣,在他心裏,凡為他做事者都是下屬,該如何要求、如何任用,當量才論事,無論是否奴籍,不需刻意區分男女。
許多話他不掛在嘴上,平素對手下大多數人看似漠然疏離,卻盡力做到了一種沉默的真誠。
在當世觀念氛圍裏,他走在了大多數人之前,這樣的主上確實值得生死追隨,也擔得起後世那般頌揚追捧。
等到他們談定了回雁破軍陣之事,歲行雲正色起身,走到大書桌前。
她規規矩矩執禮,眉目半垂:“公子。”
“講。”李恪昭也不看她,低頭翻動面前書簡。
“西院訓練漸強,我打算自下月起延長每日訓練時間。如今認得的字也多了,我往後可以每日夜讀一個時辰,遇繁難再來請教公子。公子可允準?”
“嗯。”
“多謝公子!”歲行雲揚唇又道,“還有,小大夫明秀,她也有志進西院。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李恪昭看了葉冉一眼:“你怎麽說?”
葉冉反手摸摸勃頸,有些為難地嘖舌:“她不好好做小大夫,來受這份罪?怎麽想的。”
“她想要個姓氏,想搏個自主之身。她說,便是將來為護公子而死,至少能摘了奴籍得個厚葬,此生就值得了。”
歲行雲又補充了自己的看法:“我琢磨著,明秀是醫者,混戰中有她及時料理輕傷者,於整體戰力只增不損。”
歲行雲說的明白通透,就事論事,無半點彎彎繞,葉冉也很快回過味來:“那我看行。”
既葉冉無異議,李恪昭自無多余的話,頷首允了。
歲行雲猶豫稍頓:“另有樁私事……”
她近來說話做事從不拖泥帶水,這般欲言又止倒叫人好奇起來。
葉冉與飛星皆緊緊盯著她,李恪昭也擡頭望來:“何事?”
“我上月曾應過苴夫人,說好本月底還會去聽香居與她相見。那時不曾料到如今會這般忙碌……”
她知自己這要求提得不太合時宜,但答應朋友的事卻不做,於她來說實在百爪撓心。
李恪昭隱隱似有失望,嗓音冷淡三分:“去吧。”
“多謝公子!”
她露出得體淺笑,回頭收拾好窗畔小書桌,向在場三人分別執了辭禮,便腳步輕快地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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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星扭頭看看門口,疑惑撓臉:“她近來好生古怪。不與咱們一道吃飯,也不找誰閑談,與人說話都隔著兩步遠,客氣得叫我毛骨悚然。誰得罪她了是怎麽的?”
“那倒沒有。她與金枝、小大夫她們那些姑娘還是很親近,只是稍稍避著小子們而已。”
這事葉冉問過她,便幫著解釋:“月初時她與你胡說八道,惹公子生氣了。她向公子保證,在公子放休書之前都會留心分寸,不會再讓公子面上掛不住。知錯能改,有諾必踐,倒是個有擔當的好家夥。”
“你倆沒事就出去。”李恪昭冷聲下了逐客令,將面前竹簡掀得嘩啦啦。
待葉冉與飛星離去,李恪昭握拳在桌上連捶三下,冷眼瞪著空無一人的窗邊小桌案。
他不過就說了幾句,是否當真計較,她看不出?!誰讓她這麽矯枉過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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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九這日,歲行雲如約到了聽香居。
一個月不見,衛令悅瘦得下頜都尖了,眼底滿是疲憊,將歲行雲看得心都揪緊。
“這是怎麽了?!”歲行雲拉著她的手,急急進了預先訂好的錦棚。兩人在圓桌旁抵膝而坐。
衛令悅未語淚先落,瀲灩水眸裏笑意苦澀。
歲行雲今日是著男子裝束出門,容茵沒想到替她備隨身絹子,她自己也沒留心這茬。
此刻見衛令悅眼淚連綿而下,她急急在袖袋、腰包及懷中翻了半晌,實在沒翻出什麽能替人擦淚的溫柔物件。
於是咬咬牙,拿袖子往衛令悅臉上抹,惹得衛令悅破涕為笑。
“你出門連張巾子也不帶?”衛令悅甕聲笑問。
見她止住淚,歲行雲稍稍放心些,便也笑:“忘了。悅姐你是遇著什麽難事?有無我能幫手之處?”
“卓嘯手下三十萬中軍精銳,有向苴國邊境集結之勢。中旬時我們國中派了使臣前來蔡國問詢斡旋,”衛令悅懨懨冷哼一聲,垂下臉去低低道,“素循瞞著我手書一封,請使臣帶回給君父。”
素循既是苴國公子,那衛令悅口中的“君父”自就是苴國國君了。
“你這氣得都不稱他‘夫君’,改連名帶姓了。”歲行雲小心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