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民國誅心（十三）

沈青石爬到門邊， 男人的青衣上滿是一道一道血痕，頭上還帶著稻草，淒慘的模樣。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那程爺呢？你沒被他帶走？”

男人聲音嘶啞， 仰頭看著她， 一只鏡片碎得厲害，那只完好鏡片下看著李書顏的目光格外可怕。

李書顏眼睫微垂睥睨著他，對上沈青石的視線， 嘴角慢慢揚起一個笑容來。

地牢裏面， 女人的聲音幽秘，“走？去哪？別說我沒走， 程軒他也沒走呢， 現在你們都是階下囚。”

“你！李書顏你！早知道，昨天晚上我就應該殺了你。”沈青石瞳孔一縮，眼中冒出強烈的恨意來。

“殺我？”李書顏淺淺翹起嘴角，她攏住旗袍半蹲下身， 放在別人身上格外難看的動作偏偏叫她做得十分優美。

她上半身挺直， 小手從欄杆縫隙間伸進去捏住了他的下巴。

冰涼的手指貼上來的一瞬間，沈青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想別過頭， 卻發現李書顏力道用得極大， 他掙脫不開。

李書顏冷笑一聲， “真是一條忠心耿耿的狗啊， 不過，我話還沒說完， 你何必這麽著急。”

面對沈青石憤恨的目光， 李書顏唇角微翹，繼續道：“程軒對我不薄， 我不想他死，你要是聽話點，我還願意把你們兩個一起送走，要不然你就等著去死吧？”

她聲音帶著嬌嬌的笑意，哪裏是她尋常清高不染纖塵的模樣。

沈青石心臟一顫，想到她說的話，男人嘴唇緊抿。

他目光鎖死在李書顏的臉上，似乎想從她的表情中找出什麽蛛絲馬跡。

李書顏秀眉微挑，冷哼一聲松開了他的下巴起身。

“你說的是真的麽？”男人虛弱道。

李書顏哼笑一聲，她站在光源下面，睫毛在眼瞼處打出一小片陰影。

女人面色不變，冷嘲道：“真的假的，到時候不就知道了麽，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到時候可以別走啊。”

說完，李書顏轉身離開。

沈青石看著女人纖細的背影，一直等再也看不見了，他才看著地面上的草屑自嘲般笑了一下。

誰能想到，一直在他和程軒眼皮子底下的女人，真正面目會是這般。

她的話，沈青石不敢相信，可是眼下的情況，除了相信她，再無辦法。

出了地牢，李書顏就看見前方站著的李隨臻。

她不急不緩走過去，外面寒氣尤重，一陣風吹過，看見李隨臻胳膊上掛著的東西，李書顏步子微頓。

李隨臻大步走過來，低垂著眉眼沒有看她，卻將手上拿著的一條白毛坎肩披在她身上。

然後他摟著她的肩膀，帶著她走回去。李書顏倒是沒有掙開，乖順地隨著他走。

李隨臻手掌覆在她肩頭的坎肩上，依舊可以感受到她的瘦弱嬌小。

李隨臻眯了眯眼，手下的動作更緊了一分。

回到客廳，李書顏問他：“剛剛我和沈青石的話，你都聽見了？”

李隨臻給她倒了杯熱茶，少年繃著臉：“聽見了怎樣？沒聽見又怎樣？你和沈青石說的那些，跟我有什麽關系。”

“當然和你有關系，你要是不幫忙，我這個套要怎麽下啊。”

她這一環套一環的，可若少了李隨臻的幫助，這最後一下子怕是來不了了。

李書顏扯著他的衣角，一下又一下的拽著。李隨臻就感覺有只小貓，在一下一下用肉團的腳掌踩著。

李隨臻壓住心裏莫名其妙的躁動，放在膝蓋上的手緊握成拳，說的話幹脆利落。

“不管怎麽樣，程軒肯定是要死的，他不死，他逃在外面的那些手下肯定不會死心，還有他的那些碼頭和貨物，都得由我們來接管。”

少年語氣堅定，那些個“死”字說得格外重。

李書顏手微僵，表情也冷淡下來，她勾唇，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李隨臻，你當我是傻子麽？”

“程軒當了泠城的老大這麽多年，很多東西情報運貨渠道都是你們宋家需要的，他只要願意和宋家達成合作，你的宋少帥不可能不留他。”

“就算程軒以前為葛家做事又怎麽樣？只要他說站在宋軍這邊，宋軍中就有他一席之地。反倒是你，才是真的容不下他吧。”

李隨臻陰著眉眼，唰得就站了起來，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李書顏的面龐，女人也不害怕，只是與他對視著。

李隨臻咬著牙問她：“對，我容不下他！我當然容不下他！他對你做的那些，對我做的那些。李書顏，你能不能有點心？！我被追殺，上了戰場，整整幾個月我都是在廝殺中度過的。”

“我以命相搏，我圖什麽？我就是圖殺了程軒，將你從他手中搶過來！”

他眼眶通紅，面色陰戾地有些可怕，“可是你現在在幹什麽？？今天早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