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窺探(第2/3頁)

山寺後種了茶梅,這時節怕是也該開了。

戴庭安聞言,隨口道:“母親既然惦記,不如去瞧瞧?”

“我是懶得動了。倒是青姈,”周氏笑瞥兒媳一眼,“這陣子幫我應付瑣事,許久沒出門,怕是有些悶。你既有意,不如帶她出去散散心,到時候青姈幫我討一支茶梅回來也是就是了。”

青姈莞爾,“母親原來是惦記那兒的茶梅呢。”

“怎麽,你也懶得動彈?”

“既是母親惦記,我哪能偷懶的?”青姈仗著婆母疼惜,得了便宜還賣乖,輕笑道:“不如明日就去看看?入冬之後,還沒出城看過雪景。”

她既有心,戴庭安豈會拖延,當即道:“何必等明日,今日便去。”

他還真的是說走就走,從猗竹居回來後,便命人迅速收拾了幾樣東西,而後帶上伺候青姈的兩個丫鬟、魏鳴等隨從出城看雪。

當晚寄宿山寺,薄雲遮月,銀霜朦朧照著滿寺清凈,風舞回雪,別有意趣。

夫妻倆裹著厚氅溜達了一圈,臨近客舍時,卻見魏鳴迎面走來。他的臉上分明有焦灼,卻只拱手道:“等了半天都沒見將軍和少夫人回來,還以為夜深雪重,山坡上走迷路了。熱水都備好,主子早點回去歇息吧。”

戴庭安自是瞧見了他的神情,頷首道:“走吧。”

待碰頭後並肩前行,卻又低聲道:“何事?”

“有人跟蹤。”魏鳴的聲音壓得極低,“有四個人,應當都是高手,屬下險些沒察覺。”

戴庭安皺了皺眉。

魏鳴向來警覺,這些年跟在身邊,風波不驚地處理了許多暗藏的危險,這次險些失察,可見對方藏得頗深。自梁勛定罪後,他這陣子甚少出手,在京城並不惹眼,難得出趟城,竟就招來了暗中窺探?

他挽著青姈,垂目行路,聲音更低,“藏在哪裏?”

魏鳴當即小聲報了方位。

其中一人或許是藝高膽大,竟摸到了客舍不遠處。

戴庭安沉眉冷笑,沒再多言,回客舍後讓青姈假裝盥洗就寢,他卻帶了魏鳴和隨從,趁丫鬟伺候青姈時出入的動靜,悄悄摸出客舍。青姈按著他的吩咐掩護,一時讓丫鬟送水拿軟巾,一時又說天冷,讓裝個湯婆子,折騰了半天後,才吹熄燈盞睡下。

但她哪裏睡得著?只擁被而坐,繃緊了心神細聽外面的動靜。

冬夜的風呼呼刮過,庭中樹枝搖動,風聲裏忽然夾雜兵器碰撞之音,錚然作響。青姈繃著的那顆心愈發緊張,心驚膽戰地聽了片刻,卻見屋門動處,魏鳴走了進來。

青姈忙問:“將軍呢?”

“將軍帶人去追了,命屬下護著少夫人。”魏鳴手按劍柄,姿態跟拉滿的弓似的,神情亦是沉肅,見她滿面緊張,補充道:“少夫人不必擔心。”

他有意寬慰,青姈卻哪能真的放心?

戴庭安在京城裏藏得極深,除了去宿州拿蔡隱時,招來奪囚犯的匪徒,後來又惹得肅王急怒行兇外,平常並未招惹太多麻煩。即便靖遠侯府外偶爾有元和帝的眼線逡巡,也無損於大計,先前從未出過被高手跟蹤的事。

如今事出蹊蹺,恐怕是因前陣子梁勛的動靜——畢竟是鬧得天翻地覆的重案,卷入其中的人,又如何能真的將所有蹤跡都掃除得幹幹凈凈?

戴庭安方才神情凝重,恐怕也是擔心此次露了點尾巴。他親自追擊,必定是想捉活的,查明來路。這種事兇險無比,魏鳴是他身邊最得力的隨從,本該帶在身邊才對。

可他卻派了魏鳴回來,護著她們。

青姈琢磨其中輕重,忽然想起件遙遠的往事。

前世她在戴庭安身邊照顧時,有一回陰雨纏綿,戴庭安在屋裏昏睡,病情十分兇險,魏鳴在外面守了兩天兩夜都沒闔眼。沙場上歷練出的鋼筋鐵骨,那點辛勞算不得什麽,魏鳴撐著精神,只有眉頭緊鎖。

那時候她如履薄冰的照顧,已博了幾分信任。

大概是悶得太久,魏鳴擔心戴庭安的病情卻無處排解,便靠在門上跟她講了些舊事。

魏鳴是自幼被戴毅挑中培養的,記事時就跟戴庭安同吃同住,同受教導。在塞北的時候,戴庭安帶著兄弟們去偵察、去誘敵、去沖殺,那都是拿性命去搏的事,他每次都是逆著如潮的敵軍沖在最前面,在撤退時殿後收尾。

有次以身誘敵,魏鳴的腿被砍成重傷,失血太多,筋疲力竭。

身後是追來的十幾個敵兵,隊裏只剩他和戴庭安兩個人。

魏鳴讓戴庭安快跑,能活一個是一個。

戴庭安卻沒走,死撐著攔住敵軍,讓魏鳴往前爬,刀鋒卷刃了、砍斷了,他就搶敵人的刀,瘋虎般沖殺,將追兵全都解決後拖著魏鳴躲進草叢裏,有條不紊地搜藥包紮。那時他滿臉血汙,累得雙手不斷顫抖,幫他包紮後抹去藏人的痕跡,才放心地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