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血鬼群棲(十一)

他身上的傷口還在恢復期,即便沒有直接觸碰到,光是周身肌肉的調動都會讓他產生疼痛感,尤其是在這樣寒意凜凜的夜晚,待在屋裏又覺得悶,出來又覺得冷,可他也懶得再回去加一件外衫了。

和他同屋一起在蝴蝶屋修養的幾位劍士睡眠質量都不是很好,他剛剛起夜的動作本就驚擾到他們了。

就連舊傷都在隱隱作痛,明天大概要下雨吧?

他剛產生這樣的想法,就有幾滴雨裹挾著寒風吹在了他的頰邊,他後知後覺地用手指點了一下臉上被沾濕的地方,擡起頭看了一眼天空。

漆黑的夜並不讓人感到壓抑黑暗,反而是包容與溫柔,夜幕中點綴著幾顆暗淡的星,雖然光芒微弱,卻能讓人清晰地看到他的存在,恒久不變。

他們鬼殺隊會是這樣的存在嗎?還是旁邊的那一輪皓月呢?

……即便真的將這片天空比作當今的時代,那月亮也絕不可能是他們這樣的小人物,而是那幾位柱大人吧?即便是那稀疏的幾顆星都輪不到他來對號入座,更有可能是他聽說的那幾位大放異彩的小少年。

他這樣什麽都做不到的廢物……遲早會被湮滅在這篇夜空之中。

受傷的鬼殺隊劍士又沉沉地嘆了口氣,半夜實在是太寒冷,他又仍然不想回房間裏,幹脆攏了攏衣衫,縮著身體坐在了回廊處。

從他立志加入鬼殺隊以給自己慘死的家人復仇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容許自己存在‘軟弱’這種感情,時時刻刻都緊繃著神經,即便是受了傷在養傷的這段期間,他也不想因為自己的負面情緒而影響到同伴的積極性,表面上只能強顏歡笑。

只有在這樣的夜晚,他心中的所有憤怒、憎恨、以及無能為力的自卑才全部都湧現出來,讓真實的自己得以有片刻的喘息。

他依靠在回廊的柱子上,眼神空洞的看向前方——他也並不是在注意什麽,只是單純的睜著眼睛而已,全部的精力都用來內省。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什麽閃爍著光芒的亮光。

原本只能靠著那清冷又朦朧的月亮傾瀉下來的輕紗照明的景物,一下子就變得清晰,籠罩著暖黃色的光。

劍士原本已經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了,看到這光後勉強坐直了身子,渾身已經變得寒冷了,即便他一天都沒有放下過鍛煉身體,身體十分康健,此時此刻也被冷得吸了吸鼻子。

是誰在那裏?

他的眼睛很快就適應了這並不耀眼、讓人舒適的光,才注意到提著燈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稱之為少女也不為過。

“您……在做什麽?”他看著女人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問出聲。他下意識的用了敬語,剛出聲又覺得懊惱,能在這樣的半夜出門,還能有什麽目的呢?無非就是和他一樣出來吹吹風罷了。

女人聽見了他的聲音,側過身看著他,嫣然一笑,紅唇微張,說了句什麽,若不是他的聽力還算不錯,這句話恐怕就要被風的呼嘯所掩蓋。

劍士笑了。

在他慘重的人生中還是有那麽一件值得讓他感到幸運的事的,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件事的對比,他才覺得前半生的不幸都是有意義的。

他遇見了屬於自己的輝夜姬。

*

僅僅是這麽幾天的時間,富江就出名了。

神崎葵在日常做後勤的時候,偶爾就會聽見幾位鬼殺隊劍士們在大聲爭論著什麽,她害怕他們吵起來,上前想要調解的時候,又發現他們頓時閉嘴,一言不發。

到底是在說什麽呢?盡管跟她沒有什麽關系,極有可能是涉及到別人隱私的問題,她還是不免感到有些好奇,畢竟這類案例已經發生了不止一起了。

“到底在吵什麽呀?”神崎葵擰著眉問。

以往對她態度都很好的鬼殺隊劍士們此時此刻都冷著臉顯得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其中一個還用嘲弄的語氣回應道:“關你什麽事?”

這種待遇是她以往從來沒有過的,她雖然不至於認為所有人都應該和善的對待她,但至少給人基本的尊重要有吧?而且以前他們聊天聊的也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會變成這種樣子呢?

神崎葵也有點來火了,蟲柱·蝴蝶忍大人並不是時時刻刻都在蝴蝶屋,蟲柱的繼子香奈乎大人也不擅長與人交流,只有神崎葵來負責溝通,整個蝴蝶屋有那麽多事要做,她可沒精力注意他們那點小心思。

“總之,你們不要總是爭鋒相對,大家都是鬼殺隊的劍士,是同伴,有什麽事是溝通不能解決的?……”她強忍著自己的憤怒,好言勸道,話還沒說完就被強行打斷了。

“同伴?少開玩笑了。”以往性格十分和善,偶爾還會提出要幫她忙的劍士冷笑了一聲:“就你這種連上戰場都不敢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