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2頁)

小豆子別開臉,使勁兒去擦眼角的眼淚。

霍佑安心裏悶悶的,覺得特別不舒服。他自小生活在軍中,在很小的年紀便上了戰場,再血腥的場面也見過。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心裏悶。

衛瞻一直低著頭,看著手中那把匕首,一聲不吭。

霍佑安有些擔心,可衛瞻戴著帷帽,他看不到衛瞻的表情。他拍了拍衛瞻的肩膀,說:“讓之,這只是個意外。”

衛瞻這才回過神來。

奚海生開口:“我們……先處理一下夫人的屍體吧……”

半晌,衛瞻輕輕頷首。他擡腳,轉身往回走。

“你昨晚為什麽把我家姑娘帶走?”鶯時忽然小聲問。

衛瞻停下腳步。

鶯時忽然又大聲吼了一遍:“你昨晚為什麽把我家姑娘帶走?!”

“鶯時!”小豆子使勁兒握住鶯時的手腕。

“你不是太子爺嗎?你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無所不能嗎?你不能護著她為什麽把她帶走!你不知道你控制不住你自己嗎!還是我家姑娘的性命根本不重要?是不是……是不是本來就是你殺了我家姑娘!”鶯時哭著喊。

“別說了,鶯時!”小豆子再次警告。

鶯時去推小豆子,哭著說:“我的命都是姑娘的,姑娘不在了,我要是連句話都不敢為她說,也不配姑娘幾次救我性命!”

衛瞻轉過身,看向鶯時。

隔著一層皂紗,他看見鶯時眼睛裏的怨恨。

霍佑安輕咳了一聲,上前一步,低聲勸:“小丫頭不懂事只是護主而已……”

衛瞻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埋了吧。”他轉身。

身後,是鶯時痛苦的哭聲,還有如涕如訴的風聲。

“殿下,你抱抱我好不好……”

耳畔的風裏傳來霍瀾音的聲音,衛瞻轉過頭,身邊空空,她並不在。

他握著匕首的手微微用力。

霍瀾音的屍身早已湊不齊,也只能將能找到的屍身放在一起埋葬。鶯時跪在墳前,幾乎哭得昏過去。

衛瞻始終站在不遠不近處,皂紗遮了他所有的情緒。

下午走出永林山,沒有遇到伏擊的刺客,反倒遇到了前方金鄄城城主的迎接。

江太傅問:“殿下,我們……”

“進城。”

“鶯時,走啊!”小豆子去拉鶯時。

鶯時搖頭:“姑娘都不在了,我不跟你們走。我要回西澤。”

“你一個人?還是先跟我們入城,再派兩個侍衛送你回去。”霍佑安道。

“不用,不稀罕!”鶯時向後退,惡狠狠地瞪著衛瞻的背影。

衛瞻回頭,看向鶯時。她眼裏的怨恨始終未消。衛瞻道:“隨她。”

小豆子撓了撓頭,只好把滿肚子的不放心收起來。

到了金鄄城,衛瞻大步往裏走,下令:“讓俞蕭玉過來。”

俞蕭玉本就先一步出發,此時正在金鄄城,沒多久就趕了過來。

衛瞻立在書房中背對著俞蕭玉,問:“夫人跟你都學了什麽?”

“起先夫人對用毒很感興趣,用功分辨草藥記憶藥理。後來向屬下詢問如何治療陰陽咒,如何減少陰陽咒的痛苦,如何抵抗藥蠱的作用,如何讓殿下恢復曾經的容貌和健康。屬下如實告訴夫人陰陽咒和蠱蟲都不屬於毒,屬下並不知道。從那之後夫人對用毒沒了興趣,也不再上心,更不曾跟屬下要過任何毒藥。”

衛瞻攏在袖中的手僵了一下,半晌,才道:“退下。”

房門關合,書房中只剩下衛瞻,靜悄悄的。

衛瞻一動不動立了許久,忽然轉過頭。他看見霍瀾音淚水漣漣的臉,她委屈地問他:“若我現在再說自己這顆心裏滿滿都是殿下,殿下還是不信嗎?”

他擡起手,去擦她的眼淚。他的手掌輕易穿過她的臉。

她的身影幻影般逐漸消散。抓不住,看不見。

衛瞻的指尖顫了顫。

他默默收回手,取出袖中那塊手指長的淺藕色碎布條。他推開檀木盒,拿出裏面的香囊,慢條斯理地將淺藕色的布條塞進香囊中。

他將香囊放到面前,聞了聞。

屬於她的香味兒已經很淡了。

胸口一陣絞痛,黑色的血液從衛瞻嘴邊流出。他忽然暴躁地摘了帷帽,用力朝墻壁上的鴛鴦戲水圖砸去,帷帽落下來,砸落長桌上的茶器。茶器落地,摔得粉碎。

他臉上的大片黑色印記隱隱有血色在浮動。黑紅的印記在逐漸擴大,蔓延到他高挺的鼻梁。在他鼻尖的左側,有一粒小小的痣。和霍瀾音的那粒美人痣在相同的位置。

十日後。

“讓之……”江太傅推門進來,驚愕地睜大眼睛,“讓之,你怎麽又碰這邪功?!”

衛瞻靠坐在藤椅中,手中握著《陰陽咒》。

他道:“這世間本無邪功。邪魔與否在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