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2/2頁)

霍瀾音望向聲音傳來的小月門。她猶豫了一下,下了台階,踩著十字磚路,朝著小月門走去。她剛走到小月門門口,門另一側的陶塤聲停了下來,變成男子隨意的哼唱聲。那是一首汾南的民謠。

霍瀾音腳步猛地停下,剛想離開,忽覺得這聲音很耳熟,有些不敢置信地歪著頭,偷偷去看。

霍平疆自斟一盞酒,不緊不慢地開口:“小姑娘躲在後面做什麽?”

霍瀾音輕輕咬了下舌尖,從月門後走出來,說:“霍將軍,我只是聽了塤聲有些好奇。不是有意偷聽。打擾到將軍了……”

半晌,霍平疆才道:“如今的確極少見縱樂起舞的場景。可惜。”

霍瀾音頓時明白過來。汾南,那是個盛產美人,人人愛歌舞的地方。霍將軍會帶著陶塤,倒也不足為奇。

不過……已經沒有汾南這個地方了。大火燒了數月,燒了那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昔日的人間仙界葬於戰亂,白骨皚皚堆成鬼城,荒蕪至今。

“將軍是汾南人?”

霍平疆點頭,隨口問:“小姑娘聽得出汾南口音?”

霍瀾音搖搖頭,說:“許是將軍走南闖北,聽不出汾南口音。我只是小時候聽母親哼唱過汾南的民謠。”

話一出口,霍瀾音有些後悔。如今整個北衍鄙樂舞,她不希望別人輕鄙她的母親。

“你不是西澤人?”霍平疆問。

霍瀾音搖搖頭:“我生於西澤,可我父母是汾南人。戰亂的時候,母親隨鄉人逃難,後來輾轉至西澤。”

“從汾南到西澤,倒是走了很遠。”霍平疆忽來了興致,他問:“那你可會汾南話或者歌謠?”

“那倒是不會。”霍瀾音搖頭,“只能聽懂一點點罷了。”

霍平疆“啊”了一聲,有些惋惜地點了下頭。盞中的酒已經空了,他又到了一杯。

霍瀾音擡起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霍平疆。

霍平疆沒有穿厚重的鎧甲,尋常的玄色寬袖大氅亦穿出戰鎧的威壓來,那是久經沙場留下來的,磨不去的印記。月下獨酌,又多了幾分平易近人。

雖說同行一個月,可是這一個月裏,霍瀾音幾乎沒有與他說過話打過交道。

北衍的孩子是聽著霍平疆的威名長大的。霍瀾音從未想到她有朝一日會見到霍平疆,甚至將他當成惡人對他放暗器。如今又能這樣平靜地與他說話。

霍瀾音的目光落在霍平疆的臉頰。

當初她手中的刀刃劃破霍平疆的臉頰,只是劃破了皮。然而一個月過後,那極小的傷口雖然早就好了,卻留下一道極淺極淺的白色小疤。若是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

霍瀾音輕輕咬唇,既覺得心虛,又覺得歉意。

霍瀾音驚覺自己盯著霍平疆走神,實在無禮。她趕忙低下頭,恭敬地說:“連月奔波,夜深露寒。將軍當早些歇息。”

霍平疆擡眼,看著霍瀾音匆匆走開的背影。他又低下頭,徑自淺酌。

霍瀾音回到房中時,衛瞻已經穿著寬松的雪色寢衣躺下了。霍瀾音瞥了一眼床榻的方向,也不知道衛瞻有沒有睡著,放輕了腳步。她關好門窗,吹熄了燈,輕手輕腳地爬上床榻。

衛瞻躺在床外側,霍瀾音只好從床尾繞進去。一不小心壓到衛瞻的腳踝,霍瀾音急忙擡頭去看衛瞻,見衛瞻沒什麽反應,想來是已經睡了。她這才松了口氣,進到床榻裏側躺下。

連日奔波,什麽人都受不了。霍瀾音剛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

沒多久,她翻了個身,面朝衛瞻。

外面的風忽然大了許久,將窗戶吹開一道縫,涼爽的夜風吹進來,將窗簾吹開一些。月色從窗戶照進來,落在霍瀾音的臉頰,襯得她的臉頰在夜色裏瑩白中透著晶瑩。剔透可人。

衛瞻凝望著她的臉一會兒,視線下移落在她隨意搭在臉側的手。

半晌,衛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手背。

他打量著霍瀾音的神色,看可是吵醒了她。

霍瀾音睡得很沉。

衛瞻繼而將她微微蜷著的手指一根根展開,反復摩挲著她纖細的手指。然後他忍不住湊過去,去輕輕啃吻她的指尖兒。

微微有些疼麻,睡夢中的霍瀾音蹙起眉,小聲喃喃著。她胡亂將身前的怪物推開,搶回自己的手抱在胸口,迷迷糊糊地翻身背對著衛瞻。

衛瞻一動不動。許久之後,衛瞻深深吸了口氣。胸腔裏的暴躁之意幾乎壓不住。

“混賬東西……”

他擡起腳,朝著霍瀾音的屁股踢了一腳。

“唔……”霍瀾音哼唧一聲,眼睫顫了顫,醒了過來。

衛瞻迅速閉上眼睛,心跳莫名加快。

霍瀾音慢吞吞地轉過身,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朦朧地望向衛瞻。反應慢半拍地軟聲細語嘟念:“殿下,你怎麽還夢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