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想我怎麽伺候你?

一頭報恩的狼。

源於當時她一個惻隱之心沒有落下刀子。

母狼在前方帶路,霏霏暮氣中它的身形隱約,那頭小狼倒是活潑,一會兒在母狼身邊跑上幾步,一會兒又返回來鉆到她腳底下磨蹭。

他們一路跟隨,與那頭狼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同樣的,每每狼崽子跑到他們這邊嬉戲玩耍時總會被那頭母狼喚回去。

面臨叢林法則時,狼比人要有原則,要報的恩勢必不能欠著,但對勢均力敵的入侵者也勢必要提高警覺。

就這樣,母狼一路將他們帶出了霧靄。

那一刻,眼前驀然開闊,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盡是她所熟悉的,還有她做過的標記,也都清清楚楚地刻在那不曾消失。

母狼停住了腳步不再繼續前行。

蔣璃知道它就送到此了,一時間心頭感慨萬分。雖然它還是離他們有一段距離,但如果沒有它,她和陸東深將會永遠遊蕩在這片無盡頭的山野中,終究會被時間、被這座詭異的山脈吞噬,生命消逝。

她想道一聲謝,可她面對的是頭狼。

陸東深拉過她的手,說了句走吧。他們注定還要前行,回到屬於他們的世界。蔣璃轉頭過去,那頭狼還站在那,不止是它自己,在它的身後,高高矮矮的坡地、叢木間都有狼的身影, 它們都在靜靜注視著他們,像是守護著同伴,又像是跟他們的一場離別……

直到落日墜入雲端,天角的血紅被一點點暗沉了下去,他們走出了祈神山。直到山腳下,陸東深都在一直牽著她的手。

山下有車,好幾輛。

見他們露了面,車子開了過來,一縱排停靠,景濘帶頭,保鏢們盡數下了車,好生氣派。

蔣璃這才知道,這些車原來從陸東深入山後就一直隱蔽地守在這。這些保鏢看上去比之前見過的還要壯實肅穆,像是一群時刻趕赴戰場的死士。

不是普通的保鏢,應該是雇傭兵,來自各地、合個國家。

所以她終於明白個道理,陸東深不會死,哪怕是在那片深不可測的山林裏。如果真遇不測,他勢必會有辦法留下信號給這群人,哪怕真的踏平這祈神山,他們也會救盡一切救他於水火。

是她忘了,這樣的一個男人,身價性命都擺在那,怎麽可能不留任何後手就冒冒然入山?

眾目睽睽之下,他牽著她的手一路前行。天邊是慘淡的光,半明半暗。他的側臉罩在暗影中,輪廓那般英鐫深刻,身影頎長落拓,是這一路上她賴以繼續下去的力量之源。那些保鏢見到他後紛紛欠身,他雖一身倦怠,可也抵不住他權勢下的威嚴。

景濘打開後車門。

她抽回了手。陸東深回過頭看她,眼裏似有不解。她看著他的臉,有一刻竟是悸動,他的眼是含了磁的,深邃幽黑,跟他身後大片吞了光的黑暗,吸得人靈魂都跟著輕顫。他再次朝著她伸手,她沒說話,只是笑笑,沒再牽他的手,徑直鉆進車子裏了。

浴室的水染紅了蔣璃的臉頰,熱氣是罪魁禍首,水面上一片片花的香也有了原罪。她撚過一葉花瓣,又銜在嘴裏,芳香沁入水,那花瓣就變得苦澀,像極了她回來這一路上的心情。

祈神山上危險重重,那是與大自然的爭鬥,與兇猛生物的爭鬥,是生與死的較量,是命與命的博弈,野蠻卻又最直接。

她和陸東深是站在同一戰線上的,因為與天鬥的時候,他們是同類。可看到車子的那一刻,她幡然恍悟,他們再如何親密無間終究還是回到了現實。現實中的博弈是人與人的撕戰,比跟天鬥來得隱晦間接,卻是最殘忍。她和他注定要站在江河的兩岸,不再是攜手合作的關系,而是一場見證人性最惡劣的戰爭。

利益的戰爭。

權謀的戰爭。

她和他的戰爭。這一路上她沒有說話,一直看著車窗外。天邊最後一點光也被吞噬了,長街燃起霓虹,遙遙數裏之外,姹紫嫣紅。樹椏之間是或明或暗的路燈,光圈成排地打在車玻璃上,像是崩裂的煙火,在她眼前攤開一團團氤氳的光影。

到了凰天的範圍,陸東深沒讓那幾輛保鏢車跟著,景濘擔憂他的安危,他淡淡說,這是譚爺的地盤,誰敢鬧事?

她把這話聽在耳朵裏,知道陸東深這是在給譚耀明面子。

她剛要開車門的時候,他忽然從背後叫住了她。

他叫的是,蔣璃。

她轉頭。

他的眼陷在車內的黑暗裏,又或者是他的眸光太黑,黑到能將她吸入他的那片黑暗中。他朝著她這邊探身過來,玻璃上的光影落在他略帶胡茬的下巴上,方正性感。

有那麽一刻,她與他的臉近在咫尺,近到呼吸絞纏,近到她能從他的眼眸裏看見自己的影子。

少許,他擡手,朝著她的臉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