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有沒有受傷

蔣璃如約而至。來醫院的時候正是一天之中最好的時辰,陽光不錯,暖了滄陵在這個季節裏的涼,落在冗長的走廊上,晃得耀眼。邰國強還是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的儀器都撤了,營養液在透明的針管一滴滴流入他的血液,保持他的生命體征。靠窗的角落堆了不少鮮花和水果,邰國強只要吊著氣,商場上就不會人走茶涼,三天兩頭的盡是商賈權貴探病的身影。蔣璃快到病房時,邰梓莘正巧送位探病者出來,態度溫婉柔和,跟那人說,生意場上的事還請王世伯多多照顧。

能讓邰梓莘稱得上一聲世伯的,肯定也不是泛泛之輩,他笑得有意圖,擡手輕輕箍住她的肩膀,似有似無地握了握,道,好說好說,邰老的女兒我自當照顧。

邰梓莘不著痕跡地將他的手拉開,朝前一伸手,笑道,王世伯這邊請。

蔣璃感嘆,一個女人在商場上浮沉多有不易,邰梓莘長了張年輕漂亮的臉,想要獨闖龍潭虎穴、在男人的世界裏拼出一番天地,這種境遇自然是經歷不少。

送走那人後,邰梓莘的眉眼盡是厭惡,一轉頭就瞧見了靠在角落裏看熱鬧的蔣璃,松開了眉角可又平添了一絲尷尬,許是知道她將剛剛那一幕看得完整不差。

蔣璃輕裝上陣,只身就有一個貼腰挎包,她將挎包解開擱置床頭,見邰梓莘一臉警覺地杵在旁邊,便道,“我除魔衛道習慣身邊沒人。”

“你到底想給我爸用什麽東西?”蔣璃沒等回答,一直跟在她身後的蔣小天說,“我們蔣爺花了七天七夜才找到的東西能輕易給你看嗎?你又看不懂。”他總算揚眉吐氣了,因為邰國強的事這幾天他活得就跟個過街老鼠似的,酒店裏也是傳得風言風語,有人還在猜測蔣璃這次是不是束手無策打算跑路了。

邰梓莘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但她畢竟也是大風大浪過來的人,情緒終究還是能控制住,冷冷落下句,“要是我父親再有什麽差錯,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你父親都已經躺著半死不活了,還能有什麽差錯?”蔣璃冷笑。

邰梓莘用力地抿了抿唇,盯著她眼神不悅。蔣小天趾高氣昂地走到門前,伸手開了門,“邰總,請吧。”

蔣璃又命守在門口的保鏢將房間裏的鮮花水果統統撇了出去,營養液也給撤了,然後房門一關,蔣小天靠在門上,擋住了那扇門玻璃,閑雜人等不得擅闖。但凡學氣味的,首要遵循的就是香史,這是氣味學的根本,但香史就跟史料一樣分正史和野史。蔣璃大多走偏門,上過天入地,但凡跟氣味有關的她都涉獵。返魂香是多鐘氣味合並的藥效總稱,並不記載正史,所以甚少人知。

返魂香的原料只有三味,其中兩味就是她用命換來的。一種就是祈神山上的麝香鼠,另一種就是來自撫仙湖地屍庫中常年以屍體上青苔為生的屍菌水母。從沒見撫仙湖屍庫的人就絕對不會見過屍菌水母,這種水母只生長在撫仙湖的最深處,而且只圍著屍庫中的屍體為生。在加勒海領域裏生長著一種名叫燈塔的水母,身體透明,內部的紅色消化系統瞧得清晰可見,以浮遊生物為食,從水螅體無性反復地繁殖和轉化,所以被人稱作長生不老的水母。

但對於燈塔水母的永生判斷也只來源於理論,專家學者認為只要不被其他動物吃掉,燈塔水母就能無限繁殖和轉化。可在蔣璃認為,燈塔水母每轉化一次之前就是死亡一次,其實算不上是真正意義上的永生,真正永生的是屍菌水母。它們從沁了千年寒水的屍體中而生,不需要反復繁殖轉化,它們就只有一輩子,這一輩子就是永生永世,依附在屍體上,以屍體的怨恨和絕望滋養身心。

人人都知傳說中屍庫中的屍體不同尋常,屍體的每一處都裹著綠白色的青苔,只有蔣璃知道,那綠色的不是普通青苔,是屍胎菌,而白色的就是每天服食屍胎菌的屍胎水母。屍胎水母服食屍胎菌後就會產生異味,這種異味即使身處湖底深處也能聞得到,是極致的腐臭味,而這種味道就是蔣璃要提取的。屍胎水母離撫仙湖的湖水不能獨活,所以蔣璃取了一小支器皿,剜下一片裹著屍胎菌的骨渣,取了只水母一並裝進器皿中,回來後取出水母的內臟,內臟裏流出墨綠色如膽汁的液體,晾幹凝固碾成粉末再裝入器皿。蔣璃將鎏金香爐端好,掀了蓋子,在裏面的小圓盤中放入這粉劑,再按比例放上從麝香鼠身上取出的已固化好的麝香,最後滴上兩滴野悉蜜香作為調和。這野悉蜜香是采用野悉蜜花壓榨出油,油脂香滑,

唐朝人用它制作合香,就像薔薇水一般的作用。

香爐以明火燃燒,外罩有防火層,火苗可包圍整個爐底,這樣既能受熱均勻又能很快發揮療效。很快,有裊裊煙絲從香爐頂蓋的香孔中逸出,搖搖曳曳,伸向四平八穩的空間,像是纖長無骨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