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他再也回不來了

台上鏘鏘鏘的聲響引得越來越多的人前來,大抵都是劇組的工作人員,他們看著台上的虞姬嘖嘖稱奇,私語間都是倒上一句漂亮的。

蔣璃沒想到商川會扮上項羽,她以為不過就是場懷舊,像是從前,她彩妝上陣,他則在旁學著她的一顰一笑。

商川亮相而立,威風凜凜。

蔣璃卻是心口一緊,商川這扮相迎面,真是像極了左時,就連眉宇間彩妝的弧度都跟左時一模一樣,她脊梁骨微微泛涼,認識商川這麽多年,竟不知他除了虞姬的扮相外還能繪上霸王項羽。

有一種預感隱隱而起,未等成型,項羽就開了腔: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是四面楚歌那部分的選段。

在戲文中到了這部分該是虞姬獻舞,為霸王舞劍,然後有近侍一報再報敵軍四面來攻,最後虞姬拔劍自刎。商川在唱這段時,字正腔圓姿態標準,眼神裏也盡是悲切,可這悲切不像是壯志未酬,像是有怨、有恨、有不忍又有別離。按照戲文上來說,此時此刻項羽眼裏不該有的就是別離,他會憤怨會不甘,但在這個節骨眼上,想到別離想到生死的人是虞姬而不是項羽。

蔣璃僵著遲遲未動。

商川則步步逼近,再看向她時改了戲詞:哇呀呀,漢兵已掠地,四面楚歌聲,君王意氣盡,妾妃何聊生。 前句哇呀呀是項羽的戲詞,而“漢兵已掠地,四面楚歌聲,君王意氣盡,妾妃何聊生”這便是蔣璃要唱的戲詞,商川卻唱了。緊跟著戲本是虞姬欲要奪其腰間寶劍,項羽避開,虞姬再奪項羽再避,虞姬三奪項羽三避,直到虞姬謊稱漢兵闖進來,趁項羽不備奪劍自刎。

可商川搶了蔣璃的戲詞,她瞧得仔細,商川眼裏又成了咄咄逼人。他手持佩劍,劍擡起時手臂微微擡高,就這麽一個動作,像是冰錐倏地刺穿蔣璃的大腦,痛點炸開,伴著冰冷迅速擴散。

腦中那一絲光亮終於浮出水面,剛剛在台上被壓下去的預感乍現,她不可思議地盯著商川,喃喃,“原來是你?”

這話盤旋在口,沖出來就只剩下微弱的氣流,她甚至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緊跟著瞧見商川的目光一厲,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揚起佩劍朝著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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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璃木漲漲地坐在醫院走廊的靠椅上,整張臉的妝還沒卸,只褪了繁瑣的外披,著了件白色水杉長袍,披了件西裝外套,束著的頭飾也不曾淩亂半分。這是離劇組最近的醫院,挺小的縣城醫院,人不算太多,偶有經過的也都驚奇地盯著蔣璃。她整個人都神遊太虛,目光太過渙散,臉上的妝容太多精美,就像是從古戲詞牌中走出的美人,教人忍不住注視,又教人忍不住心疼。

蔣璃覺得自己的魂魄丟了,丟在了戲台上。

只能記得當時商川向她揮了劍,那佩劍明明就該是把道具,可當劍鋒透過戲服紮進她的皮肉時,她感到了疼,那一刻商川絕決的眼神落在她眼裏,她覺得,商川是真想殺了她,用一把已經開了刃的長劍。

後來現場有多混亂她已經記不起來了。

她只記得自己跌坐在戲台上,血染了戲服。流了多少血她也不知道,只覺得很疼,心口疼得厲害。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四處找人,她怔怔地看著商川,商川手持長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雙耳嗡嗡作響,幾番都想問他一句,為什麽?

三個字始終沒問出來,似乎又有人上前來拉商川,可商川像是發了瘋似的推搡對方,隔空向她吼:夏晝!你良心上過得去嗎?你會遭報應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東深就趕來了,一路開車趕到最近的醫院。

傷口在肩窩的位置,距離心口五指寬。護士在給她處理傷口的時候陸東深就站在旁邊,隱約聽見小護士說了句,先生請您在外面等一下。然後是陸東深沉冷的回復:我是她的家屬,趕緊包紮。

小護士跟她說,還好只是皮肉傷,傷口不深,這幾天別沾水了。

好半天蔣璃才有了反應,嗯了聲,這才瞧見陸東深一直沒出去,看著她,臉色很沉。

陸東深去交費的時候,蔣璃就一聲不吱地坐在走廊處,耳朵裏全都是商川的那句話。司機一直守著她,見她的樣子後挺擔心的,小聲詢問,“夏小姐,您沒事吧?是不是傷口疼?”

蔣璃擡眼,只覺得眼皮都很沉,看著司機良久問,“他怎麽來了?”

司機恭敬,“咱們到懷柔的時候我就給陸總打電話報了平安,估計沒多久後他就往懷柔趕了。”

蔣璃不說話了。

“說句多嘴的話,知道夏小姐受了傷陸總比任何時候都著急,在陸總心裏,夏小姐的位置很重。”

蔣璃無力點了下頭,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