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渾然不覺

其實那個時候她就很想問他,為什麽?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把她推開?

惟有痛能壓痛。

所以,她成全了他。

一刀子捅在他身上,一刀紮了自己。

陸東深見她沉默不語,生怕她不收,低聲說,“別跟一把刀子置氣。”

“誰沒事會跟這麽一把好刀置氣?”蔣璃不想情緒被他牽著走,刀子連著刀鞘一起扔進竹筐裏,“這年頭,刀子比人靠譜。”

采了紅漿果,時間還剩一大把。

蔣璃瞅著竹筐和陸東深背後的余富,甩了句,“砍點柴回去吧。”

陸東深背著竹筐差點一腳踩空,站穩後看著她的背影直笑,“你倒是挺舍得指使勞動力的。”

“沒什麽不舍得的,不能白養你吧。”蔣璃頭也沒回,扔了這麽一句。

砍柴有講究。沿著陰谷向東南方向前行有樹林,枝繁葉茂最適合做柴火,有油性極佳的松木,光是撿枯枝就能成捆。陸東深的動作也利落,蔣璃這邊拾半把的時候,他那頭已經砍下大片松木了,然後再削去多余細小枝杈只留壯枝,用繩子從中纏繞三圈,齊活。

足足兩大捆柴木,摞在一起。

蔣璃也是付出體力的,就著松軟的針葉地坐下休息。

陸東深確定了柴木捆結實了後走上前,蔣璃擡頭正好瞧見他的胳膊,“流血了。”她淡淡說一句。

他低頭一看,是出了血,許是剛才砍柴木劃的。

傷口也不太深,但也是結結實實的口子,傷口邊緣的血跡稍稍凝固了。他本想著隨便處理一下,轉頭就打消了念頭,朝蔣璃一伸胳膊,“怎麽辦?”蔣璃剛把水壺打開想喝水,見狀,恨不得把水都潑他身上。都能在狼群裏把她救出來的人,不過一道傷口,問她怎麽辦?懶得多跟他廢話,將水壺蓋好後往上一扔,“愛怎麽辦就怎麽辦。”陸東深接過水壺,笑了笑,打開,用水清洗了傷口。蔣璃雖說沒幫著處理傷口,但也能瞧出傷口的深淺來,等清洗過後,她看似隨意問了句,“劃傷的時候沒覺著疼啊?怎麽流血了都不知道?”

陸東深擰壺蓋的動作微微滯了一下,緊跟著微微一笑,“沒注意。”

四兩撥千斤。

可蔣璃是敏感察覺到他剛剛的反應。

心中狐疑更重。

受傷的又是左胳膊。陸東深沒給她時間想太多,坐了下來,壺放一旁,伸了個懶腰,然後就勢就跟她背對背靠著了。蔣璃一愣,反應過來後身子往前傾了一下,陸東深卻喜歡故意逗弄她,順著勁後倚,壓得蔣璃快透不過氣了。

“陸東深,你給我起來!”

陸東深雙手交叉於胸前,十分逍遙,偏過頭,“還躲不躲了?”

“不躲了,你坐直!壓死我了!”蔣璃氣得咬牙。陸東深滿意她的態度,坐起身,蔣璃這邊的腰快被壓斷了,挺直了身後,還沒等緩過神逃離,陸東深又靠過來了,早於蔣璃呵斥前開了口,“靠一會兒,我是個病人,剛才又入谷又砍柴的,現在又虛了。”

虛……你大爺的。

蔣璃強壓了想要罵人的沖動。

想把他推走,陸東深又懶洋洋地開口了,“蔣姑娘義薄雲天的,總不能看著我虛得下不了山吧?”

一句話徹底打消了蔣璃的念頭。

他話裏的意思再明確不過了,真要是下不了山,那吃虧受累的肯定是她。依照現在陸東深的流氓行徑,怕是到時候借故讓她背下山都有可能。

蔣璃忍了,不動。

陸東深倚靠著她,呼吸著來自她身上的清香,曬著被葉脈過濾後的陽光,得了便宜還賣乖地說了句,“聰明的姑娘。”

蔣璃不吱聲。

心想著盡量別招惹他,也不給他任何落下話柄的機會。

要不然,粘包賴。

見她不搭理自己,陸東深也沒惱。

兩人彼此靠著,彼此借力,倒是松坦了不少。

陸東深從衣兜裏掏出個物件,蔣璃跟他背對背,也不知道他拿了什麽東西。

很快,悠揚的曲調響起。

像是陶塤的聲音,卻又比陶塤低沉。

曲子幽幽,聽著蒼涼又綿長,靜寂又曠遠。

蔣璃忍不住闔眼。

呼吸間是蒼蒼松木香,曲調似將她帶入禪寺、大漠,又隨著葉落和浮雲領她進了尋常巷陌,掬水望月,盈盈入耳的只有塤聲。

又像極了陸東深的嗓音,渾厚低沉,令人入迷。

曲子不長。

落音後,蔣璃卻還沉浸其中,忍不住問他吹得是什麽。

陸東深這次沒逗她,將手裏的東西遞給她。

她拿過一看,詫異,“竹塤?”

“竹塤。”陸東深肯定回了句。

取毛竹的一截,打磨精細光滑,孔眼圓潤,前後共有九孔。蔣璃拿在手裏,冷不丁想昨晚他坐在桌前在削竹打磨,更是驚愕,“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