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人世本就現實

那一天,秋雨霏霏,陰涼得很,風嗖嗖過,刮在臉上都有刺痛感。

來人不少。

比秦蘇的葬禮要聲勢浩大得多,不僅是陸門的人,但凡跟陸振名有過聯系的全都一一請來。

葬禮結束後,陸起白不能久留,臨走前來見了蔣璃。蔣璃出門的時候穿得少,身上始終披著陸東深的黑色羊絨大衣,襯得一張臉愈發白凈。陸起白走過來的時候陸東深就在不遠處正跟人交談,蔣璃想要回車裏被陸起白叫住 。

陸起白精瘦不少,黑了不少,從葬禮開始前到結束他都沉默得很,家屬回禮的時候他也只是對著前來的賓客們微微欠身當做回禮。

蔣璃一直就不喜歡他,從認識他的那天起,她就能從他看似平靜和無欲無求的眼睛裏讀出險惡來。

沒錯,是險惡,不是單純的野心。野心這東西陸家兒郎各個都有,全都掩藏在自小接受的高等文明和不容有錯的教養下。像是陸東深,是被陸門上下公認的野心家,他也從未否定過自己對那把權力交椅的 勢在必得。

他有手段有謀略,唯獨沒有的就是陸起白眼裏的險惡。

是一種從不顧及後果、不顧一切走向黑暗的險惡,哪怕是有萬丈陽光都無法照進他心裏驅走他的暗影。

但這次見到他,蔣璃看著他的眼睛,像是平和了很多。以前他笑裏藏刀,現如今哪怕他是不笑的,她反而能感受到他內心的起伏。

人有戾氣,身上的氣息也會變得鋒利,今天的陸起白身上染了太多的寒雨氣,沾了大自然的味道,倒是清新純粹了不少。

“聽說是我父親的人。”陸起白跟蔣璃沒什麽太大的交情,所以犯不上寒暄,開門見山。

蔣璃沒料到他會問這件事,微微一怔,而不遠處的陸東深也止了話頭,走到她身邊,順勢環上她的肩膀。

大有保護之意。蔣璃也著實冷,下意識偎緊陸東深,再看向陸起白時眸間淡然,“你是說大漠裏的事?也許就是對方臨時起義吧,是不是你父親呢的人不得而知,畢竟那種地方最能刺激人 的貪欲,不是嗎?”

他既然能自己問,就說明對大漠裏的情況很清楚了,拿著對付外界的幌子來應對他完全沒必要。

陸起白不著痕跡地看了她的手,斷指掩藏在寬大的衣襟裏,他似嘆,“可惜了,一雙好手。”“不可惜。”蔣璃大大方方地探出左手來拉了拉大衣,那根斷指就暴露在他眼前,“一根手指換了一條命,很值得。我這個人最能看清當下情勢,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拎得清 楚。”

陸起白自然聽得出她的點撥之意。

“太冷了,先回車裏吧。”陸東深輕聲說。

蔣璃一點頭,她本來也不願意在這多待一分鐘。

等她離開後,陸起白看著陸東深說,“果然誰都鬥不過你,你最終還是贏了。”

“關於棋局,你早就很清楚了。”陸東深聲音很淡。

陸起白面無表情,“但是,我爸不信。”

陸東深似惋惜,“那很可惜,你應該早點提醒你父親。”

陸起白微微眯眼,盯著他的臉,許久後問他,“我爸真的死於意外?”

“不然呢?”秋陰涼風過,是瑟瑟發抖的寒意,陸東深一身挺拔於寒涼之中,眉間縱著的始終是風輕雲淡。

陸起白沒說話,眼睛裏染上陰霾。

等警方帶走了陸起白後陸東深上了車,車門一關卷了不少寒氣進來,但很快就被車廂內的暖風稀釋了。

蔣璃摸摸他的手,溫暖得很。

車離墓園的時候,蔣璃看著車窗外嗖嗖而過的被秋染紅了的林木,嘆氣,“如果一開始當爹的走錯了路,那當兒子的也跟著遭殃了。”

陸東深反握她的手在手心裏把玩,道,“從古至今都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如果今天坐在交椅上的人是陸起白,那別人也會用這番話來說我和我爸。”

她想想,也對,又嘆了口氣,說,“可惜了。”

陸東深不明就裏挑了下眉。

“如果陸起白不是起了貪心,那現在應該跟景濘挺好了的吧。”蔣璃靠著後車座,車內暖暖的氣流教人昏昏欲睡,她想起景濘的臉,挺漂亮的臉。

陸東深輕笑一聲,沒說什麽,給她輕輕按摩受了傷的手指,天一涼她的斷指就很容易酸痛。

蔣璃扭頭瞅著他,半晌後道,“你說,景濘能等著他嗎?”

“不知道。”陸東深照實了說,“但是現如今人心現實,景濘又不欠陸起白的,就算不等也正常吧。”

這倒是。

“這段時間除了景濘的妹妹去探監外,還有位高姓的男人,他去探監的次數不少。”

“什麽意思?那個男人……”“聽說曾經是景濘的心理醫生,應該是她背著集團私下找的,那位高姓醫生對景濘的在乎已經超出正常醫患關系了。”陸東深見蔣璃目不轉睛瞅著他,笑了笑,擡手揉了揉 她的頭,“你要知道,景濘只是行差踏錯,本質上還是個好姑娘,上帝給她留了一道門,讓真正愛她的人進來,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