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賭注

汽車離開市區中心朝高速路口駛去。在距離收費口還有大約幾公裏的地方,鐵軍找了個地方加油。因為路途實在遙遠,南檣提議先去路邊小超市買點補給用品,以防路上堵車。於是鐵軍將車子開到一條小路上,熄火等待著。

南檣走開了,望著她遠去的身影,鐵軍從旅行袋裏摸出一把鑰匙,低頭朝中控台上插了進去。他將鑰匙伸進鎖孔嘗試著轉了幾下,然而幾乎是同時,汽車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嗚——嗚——嗚——

鐵軍被嚇了一跳,慌忙抽出鑰匙尋找警報控制器,然而一時之間似乎無從下手,他的神情越發緊張。

幸運的是,幾秒鐘過後警報忽然自動截然而止,鐵軍長長籲了一口氣。

他擡頭望向窗外,表情有些茫然。

然後他看到了一手提著礦泉水,一手拿著遙控器的南檣。

她靜靜望著他,臉上神情是說不出的哀傷。

“剛才不知道碰到哪兒,警報忽然響了。”鐵軍的表情有些局促,“這車行還挺警惕的,下血本防盜了。”他一邊說著玩笑話,一邊悄悄將什麽東西滑進衣袖裏。

南檣眨了眨眼睛,將滿腔話語吞了回去。

她凝視著眼前狼狽的男人,只有在需要掩飾的時候,他才會說這麽多話。因為自卑,平時鐵軍對旁人總是小心翼翼。而當初為了救自己,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在車禍瞬間違背人類本能,選擇讓自己那方迎頭撞上貨車,最終落得如今模樣。在那本來高挺的鷹鉤鼻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看著讓人不寒而栗。如果是毀容前,如果是生在富裕的人家,受到良好的教育,這樣的相貌應當是許多女人傾倒的對象,是豪車後排的貴客,是人生舞台的主角。

普通人在什麽情況下會選擇犧牲自己的性命去保護另一個人呢?僅僅是因為出色的職業道德嗎?

南檣心中有了一個更加符合現實的猜測。

而現在,她決定基於這個猜測,進行一次攸關性命的賭博。

“軍哥哥,能麻煩你先把車開到另外一邊去嗎?”

她坐進副駕駛,指了指路邊:“回溪周以前,我有點兒事想和你說。”

s市,南創大廈頂樓。

余思危和宋秘書面面相覷,房間裏的氛圍一時安靜到可怕。

“我、我馬上去查車廠那邊,看太太到底和他們提了什麽要求!”強烈的求生欲讓宋秘書急中生智,立刻自己給自己安排活兒。

余思危抿著嘴唇,臉色寒涼。

然後他的視線越過了宋秘書,投射到了玻璃幕墻外——對面大樓上有幾位蜘蛛人正在高空作業,他們拿工具清洗著玻璃外墻,保險繩隨著他們的動作上下起伏。

幾乎是一瞬間裏,余思危的眼睛亮了起來。

“小宋,你還記得我今年的登山事故嗎?”他忽然出聲詢問。

“您用‘武士’手表報警的那一次?當然記得,當時您的登山繩在半途中斷了,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是誰割的,怎麽了?”宋秘書還沒從老板的跳躍性思維裏回過神來。

“當時你信誓旦旦的說,除了我和你,不會有第三個人碰到登山繩。”余思危盯著蜘蛛人,眉頭緊緊擰了起來,“不,其實你判斷錯了,還有一個人可以碰到繩子。”

“誰?怎麽碰?偷還是搶?”宋秘書有點糊塗了。

“不,不用偷,更不用搶,他能夠光明正大從你手中接過繩子,放進自己的地盤。等合適的時機來臨,他會在繩子中部割個小口子。之後就什麽都不用做,只需安靜沉默的等待。等你先把繩子收進儲藏室,等之後某天,我心血來潮拿出繩子找地方攀巖——如果那樣做的話,無法負重的繩子會在半途突然磨損斷裂,我則會墜入深淵摔個粉身碎骨。而一切的一切,最終只會被判定為意外。”

“他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帶著手套不留指紋做這一切,不會有任何人懷疑。”余思危冷冷補充道,面色如冰。

“誰,誰能做到這樣?”宋秘書驚訝極了,聲音發顫。

“一個常常在我身邊,並且熟知我行蹤的人。”余思危沉聲吐出答案。

鐵軍將車開到了人跡罕至的偏遠小路上,熄滅了發動機。

“怎麽,有什麽話想跟我說?”他轉回頭望著南檣,笑容靦腆。

“軍哥哥。”南檣深呼吸一口氣,擡頭看向他:“接下來我要說的事,你姑且當作是坊間流傳的小道消息,隨便聽一聽。”

鐵軍不無仿徨的點了點頭。

“我想要和你說的,是一樁兇殺案。”南檣盯著他的眼睛,慢慢的,一字一句道。

鐵軍臉上的笑容在一瞬間裏消失了。

“南創的副總蔣仁死了,你聽說過的吧?他是活活在水裏溺死的,一個年過半百的富豪為什麽會出現在偏遠的市郊,而溺亡究竟是人為還是意外?如今看來,人為的概率恐怕要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