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一世界

村裏的路上十分安靜,大夥兒還在房間裏休息,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回到家裏。

錢家人躺在床上始終睡不著覺,聽到院子裏有動靜,立刻把腳趿拉到鞋裏跑出到院子裏,看到邱芳像瘋婆子一樣抽抽搭搭打哭嗝。

錢母手拍的噼啪響,歪著頭哀喊:“邱芳,誰幹的!”三兩步跑上前把閨女摟在懷裏。

錢謹裕頂著灼熱的目光回到房間。

鄭桃兒擩著包,吸著唇瓣、鼓著腮幫,眼睛瞥向屋外,一家子人都圍在小姑子身邊安撫小姑子,聽著院子裏傳來的聲音,她眼中閃過深深的憂思,低頭扣著指甲。

“我許邱芳一套新衣服,必須幫你張羅一大家子飯菜才能兌現,”錢謹裕拿起包,摸了一下,眼中充滿笑意,“家裏有人擠兌你,邱芳會護著你;侄子說難聽的話,邱芳教訓他們。”

鄭桃兒撇了撇嘴巴,‘嗯’了一聲。

錢謹裕又交代了幾句話,拎著包走到院子裏,把包放在車籃子裏,看了眼所有人都圍繞著邱芳轉,冷淡的眸子閃過一抹暗潮,蹬上腳踏一溜煙的沒了人影。

“你倒是說話啊,咋弄得!”錢母拿毛巾小心給女兒擦臉,幸好女兒漂亮的臉蛋沒有傷痕。

錢邱芳瞥著三哥消失的背影,滿腦子都是三哥許諾比知青還好看的新衣服,三哥說她聽話,下次回家給她買全縣最好看的頭繩。想到陸傳軍,腦子裏自動腦補在烏漆麻黑的夜裏和死人睡在一起,她敢確認三哥說得到做得到,想和爸媽、大哥、二哥說三哥威脅她,又想到三哥最有出息,她還是選擇新衣服和頭繩吧。

等到上工,錢母也沒問出個所以然,讓老大借自行車邱芳回她大舅家,死丫頭死活不去。錢母氣的捶她幾拳,人家梳洗臉和頭發,開開心心找小姐妹聊天去了。

一家人才反應找老三問事情始末,發現老三找走了,氣憋在心裏發泄不出來,可把他們憋壞了。

有邱芳在旁邊分散戰火,錢謹裕猜想錢家人每天過的雞飛狗跳,定十分有趣。

這個年代的縣城充滿時代感,胡同小巷,少了耍著當地特有腔調賣貨郎,像一副寂靜的畫卷,少了生活的氣息。

他推著自行車走進院子裏,鄭家三輩人住在縣城裏,縣城裏有老宅,廠子裏就沒有給他們分配職工房。

錢謹裕比小姑子會做人,時常從供銷社帶點零嘴給兒子吃,雖然呂芳芳不缺零嘴,但人家有份心意,讓她心裏暖和。

她漫不經心招呼一聲,對錢謹裕還是有些微詞。婆婆每個星期塞東西給他帶回農村,還在家裏白吃白住,錢謹裕有說過付錢,婆婆沒要,她剛把小姑子弄回農村,也不好在這個節骨眼上頂撞婆婆,只能吞下憋屈。

錢謹裕笑著問好,這個時間點鄭母出去溜門子,鄭父帶著聰聰找人下象棋,估摸著等一會兒呂芳芳也要出去找小姐妹聊天。

他停好自行車,拿起包回到房間裏。錢謹裕盯著包看了好一會兒,才打開包掏出一件白襯衫,眉頭緊蹙思量好一會兒,把襯衫搭在木架子上。他拿著兩瓶鹹菜肉渣到堂屋,把菜放在條幾上。

呂芳芳眼睛骨碌轉,瞥了眼暗灰色的菜,見他走進廚房刷了碗筷,接著一刻不得閑收拾院子,嘴角上揚熱情道:“留著我睡好午覺收拾,你快別收拾了。”

“沒事大嫂,我閑著也是閑著,找點活幹,身體得勁。”他沒停下手中的動作,這個時間點早就睡好午覺,呂芳芳不過是嘴上說的好聽,他要是依著做,毫不意外會收到對方白眼。

呂芳芳又客氣幾句,回屋提著布包鎖上門,出去竄門子。

錢謹裕直起身子揉了揉酸疼的老腰,暗暗問候鬼先生祖宗十八代,別人穿越各種牛掰,只有他活的憋屈。在這個時代讓日子過得舒坦的方法有三種:去當兵,靠硬實力往上升;運氣特別好,趕上招工分配房子;靠關系上位。

這麽大年紀了,歇了當兵的念頭。他運氣好,能被浪拍死!能被廣告台砸死!直接把不切實際的白日夢放在腳底下踐踏。唯一的出路只得找關系分配房子,當正式工,把戶口遷到縣城裏。

供銷社主任這條線被掐死,旁人和你無親無故憑什麽幫你,只能走鄭家這條線。還沒等他細想,鄭母行如風走進來,眼尾瞟了眼院子,只得在心裏嘆氣。女婿到供銷社裏上班,還是走兒媳婦親家那條線,念叨狠了,兒媳婦回娘家和親家抱怨幾句,女婿的工作準黃。

她抓著女婿問女兒的情況,得知女兒生活的不錯,沉默一會兒才說好。

錢謹裕有些窘迫地指著堂屋條幾上的鹹菜肉渣,道:“聽爸說你們工廠食堂換了廚師,菜做的沒鹽沒油。老家什麽都缺,唯獨不缺鹹菜,給你們炒了兩瓶,中午吃飯弄點出來拌在菜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