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五世界

張靜棠臉轉向別處,合上眼瞼,輕輕“嗯”了一聲。

錢謹裕站起來低頭看她腰板挺得筆直,圓圓的肚子撐起繡上淡雅木槿花的衣服,細軟的發絲被她一絲不苟盤在腦後,冷清中透露出些許可愛。

當接觸到她眼中的世界,錢謹裕瞬間決定就這樣吧。可不是嘛,不這樣還能怎麽樣呢!

——

瓷器廠不缺白石灰,翌日,錢謹裕尋一個借口找沒調到廚房前的上級,問他討要幾塊石灰。下班回家他和張靜棠待在房間裏,小黑像一位英武的士兵昂首挺胸守在門前,誰要是靠近房間,它汪汪叫幾聲。

有小黑在,倆人沒有顧慮,張靜棠最先教丈夫三到六歲啟蒙幼兒看的書籍,她發現丈夫接受知識非常快,便不動聲色摸了他的底,發現他真的很聰明,難免起了惜才的心。雖然明白像他這個年紀啟蒙學習,不可能在詩詞歌賦有大的造詣,不過能做出工整的詩詞還是可以的。因為她想知道丈夫的極限,並未降低難度,也不會做嚴師,將來他成就如何,全靠他自己的悟性。

丈夫盯著墻壁上的字,琢磨她方才說的內容,張靜棠並未出言打斷他的思路,而是拿起繡活為孩子縫制小衣服。

一個默認對方已懂;

一個不再揪著對方的經歷不放。

這樣平平靜靜相處,倒也和諧。

錢謹裕突然頓悟一個道理,不懂裝懂也是一種大智慧。有些人有不可言說的過去,傷口還未愈合,你若橫沖直撞截去還未愈合的結痂,那該多疼。不如假裝已經猜到十之**,雙方默認不提過去的事,未嘗不是一個好的生活態度。

兩人在房間裏待了一個小時,錢謹裕帶她走出房間散心。錢謹裕拿起小鏟子侍弄張靜棠窗下幾盆盆栽,張靜棠教他打理這些家家都種的普通花兒。

“依呦,揪一朵花扔到地上或者挖一根帶根須的花隨便埋在土裏就能活下來,用得著翻土、修剪枝葉嗎?”前來竄門子的鄰居搖搖頭。

錢母淡笑不語。

一旁的鄰居推攘錢母,撇了撇嘴巴:“以前上掃盲班,學了那菊什麽東籬什麽南山,”她摸了摸下巴,嘖嘖兩聲,“真像!”

她也不知道那首詩什麽意思,至於為什麽說像呢,因為她只記住一首高大尚的詩,為了凸顯自己有才學,所以說像。

“噓,在我們面前顯擺可以,千萬不能到外邊背詩,否則…”短發大娘做了抹脖子動作。那個剛剛吟詩的大娘立刻噤聲,幽怨地盯著兩個作怪的人。

錢謹裕有些消受不起深沉的目光,為了揭過這茬事,他找一個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咦,怪了,這兩天傍晚怎麽沒聽到周嬸的聲音?”

“嗐,還不是孫家人找人來觀察周璐家的情況,周璐媽為了搭上周家這條線,你現在去捶她一下,周璐媽笑眯眯跟你說‘幹嘛’,不動手也不會動嘴。”

“周璐媽哪有力氣跟你計較,她找紅袖章要周璐的身體檢查報告,不僅沒拿到檢查報告,還被紅袖章踹進糞坑裏…”

“你說誰掉進糞坑裏了。”周嬸壓低尖銳嘹亮的嗓門。

如今她假裝溫柔壓低嗓音,學著大女兒的樣子矯揉造作說話做事,七巷裏的小孩子見到周嬸這副模樣,鬼哭狼嚎哭著跑回家,大呼鬼婆婆來吃小孩子。

錢謹裕捏著嗓子,學周嬸的調兒扭捏道:“呦,周嬸,你女兒還沒嫁進有權有勢人家,你已經斜扭脖子朝天看,看不起我們這些窮鄰居啦!我可得好好巴結你,還指望從你手裏扣點好處嘞。”

周嬸僵硬地轉動身體,眼睛往左斜憤怒盯龜兒子。昨天烏龜王八蛋慫恿她去找紅袖章拿檢驗報告,承諾只要她拿到檢驗報告,龜兒子給她六百多塊錢、一副銀手鐲,NN個頭,她還沒開口說明來意,十幾根棍子一起抽她。手腕粗的棍子砸在身上疼啊,不跑是孫子,她邊躲棍子邊跑,扭頭看有多少個紅袖章放棄追她,千算萬算沒算到前面有一個糞坑,砰嘰一下,她頭朝下栽進糞坑裏,哢吧一下,扭到脖子了。

錢謹裕嗅了嗅:“哎呦嘿,啥味道啊,”他用手擼空氣,沉醉在奇特的味道裏,“我老丈人家小舅子從外省寄回來一瓶外國香水,就這個味道。聽我老丈人說外國人就喜歡聞奇幻香味,他們管這個叫品味。周嬸,你小日子過得真不錯,都用上洋玩意了。”

看著丈夫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張靜棠忍不住笑出聲,引來周嬸一對白眼珠子。

堆了半年的糞便會香嗎?周嬸疑惑地聞聞指甲縫,臉色猛然變綠:“香胰子借給我用一下,我還要風油精,快點去拿。”

錢謹裕朝母親搖頭,示意母親別搭腔,他慵懶閑適道:“按理說紅袖章抓住周璐那一刻,把她拉到大街上讓人批D,這麽多天了沒有周璐的消息,你有沒有想過,興許周璐和哪個紅袖章好上了。”他看到周嬸眼珠子來回轉,知道她又在想占便宜的事,便引導她,“紅袖章各個是爺,他們不缺F國香水、香胰子,或許還有一些咱們沒有見過的東西,例如抄家…啊呸,我啥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