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車馳騁公路上。

公路平坦寬闊,兩旁荒野雜草叢生。雲層厚重不見月光,路燈隔二十幾米一盞,不甚明亮。

江汐從上車後一直側頭看窗外,陸南渡也沒說話,氣氛僵持。

繼上次飯局過後江汐沒再見過陸南渡,兩人僅有的交流便是在酒吧那次,雙方現在仍舊記得上次在酒吧的不歡而散。

時間一久,舊情人是可有可無的累贅,見時心煩,不見淡忘。

是不是真的淡忘,當局者都不一定清楚。

江汐情緒一向平靜又淡定,但面對陸南渡她釋放出來的情緒隱隱帶著壓抑消極,卻還算收斂。

年紀大了人總有長進。

直到到達市醫院,兩人仍是一句話沒說。

車停穩在醫院前,江汐擡手解了安全帶,還保持禮節:“謝謝。”說完欲推門下車。

陸南渡:“我陪你進去。”

江汐推門動作一頓,半晌垂眸:“不需要。”說完毫不猶豫下車。

急診徹夜通明,即使深夜人依舊不少,大廳窸窸窣窣的說話聲,護士來回走動。

江汐掛好號後在大廳坐著,等醫生叫號。

她瞥了眼急診大門,陸南渡的車已經不見了,江汐平淡收回目光。

急診大廳已經睡倒一片,江汐卻格外清醒。下午收工回去後她休息了幾個小時,現在淩晨沒有一絲困意。

電子屏上顯示她前方還有三個病人。

江汐位置正對門口,她視線從電子屏上收回,卻看到從急診大門進來的陸南渡。

兩人目光半空交碰,陸南渡渾身矜貴,跟少年時相比成熟不少,步伐不急不緩。

江汐率先別開眼。

陸南渡只是去停車場停車,並沒有走,他走近江汐,沒在她身邊坐下,背靠對面墻站著。

男人褪去事務纏身時正經和嚴肅,松懈懶散,雙手抄西褲兜裏,掀眸看了眼江汐。

江汐並不理他,仿佛對面只是一個陌生人。

她垂眸看地上,頭昏腦漲沒興致看手機,無聊到底卻也不肯跟陸南渡開口。

陸南渡也沒惹她煩,男人沒慣常的不耐煩,斂了平時鋒芒,眼角耷拉著。

乖巧的沮喪。

江汐久久看著地上,不曾擡過頭。

某刻對面人掏出手機接聽,不知說了幾句什麽。

江汐模糊聽見他聲音,低沉,略帶沙啞,和年齡不符的沉澱感。

這道嗓音曾經在她耳邊三分玩味三分撒嬌耳語,到底是和以前不同了。

陸南渡已經掛了電話,低頭擰眉不耐煩發著短信,大概有人找。

江汐沒理。

不知過了多久,江汐聽見對面男人開口。

“到你了,進去吧。”

江汐手指一頓,擡頭才看見電子屏幕上顯示自己名字。她終是沒說什麽,收起手機起身。

進診室,裏面是一個年輕男醫生。

詢問檢查一番後,男醫生給江汐開了藥單:“扁桃體發炎引發的高燒,去一樓窗口拿藥,然後到三樓輸液室輸液。”

聽到輸液,江汐說:“不輸液,就開口服藥吧。”

男醫生聞言擡眼看她:“你現在高燒38.9度,扁桃體紅腫嚴重,還是輸液比較好。”

江汐膽子在女生中不算小,恐懼的東西不多,甚至享受極限運動。但唯一一點從小到大沒克服成功過,她害怕打針。

江汐實話跟醫生說:“我暈針。”

“不能忍一下?”

“不能。”

男醫生實在拿她沒辦法,重新修改藥單:“行吧,那——”

話沒說完,被一道男聲打斷:“給她輸液。”

男醫生停頓,看了眼站在診室門口的男人。

陸南渡身上帶著不善的冷漠,攻擊性很強。

江汐沒回頭,眼神平靜。

男醫生看出他們兩個有關系,也不多問,想重新修改。

下一秒江汐開口阻止,語氣平淡:“不用管了,直接開藥吧。”

男醫生再次停筆,他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病人,心平氣和道:“這樣吧,你們兩個自己先商量商量,”他看向江汐,“商量完告訴我,我再寫藥單。”

面前的醫生可能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

但江汐記得一清二楚。

以前在一起每次江汐生病不願意輸液,陸南渡總會黏著她撒嬌,軟聲哄她,一口一個姐姐哄到她願意去醫院。

那時候少年不過十七八歲。

卻已經輕而易舉讓人繳械投降,心甘情願被俘虜。

用那時候紀遠舟話來說,一個個不知道被下了什麽迷魂藥。

雖然每次陸南渡都會軟磨硬泡到她去醫院,但江汐仍舊不敢看護士埋針,每次都會側頭盯著陸南渡看。

少年骨子裏蔫兒壞,沒幹過一件正經事,有次在江汐看著他的時候,使壞直接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後果自然是被江汐一頓狂打。

也不知這麽多年過去,為何自己仍記這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