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第2/3頁)

窗戶微開,冰冷的夜風似乎將她心頭所有的怨恨、不甘和痛苦都壓了回去。

她吸了吸鼻子,正打算下床時,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

軟塌上的男人不知道是早就醒了還是一直就在裝睡,黑眸中沒有半點睡意,眸光溫淡,他坐起身來,“怎麽不動手了?”

顧盼淡定從容的移開視線,沉默相對。

其實鐘硯一直都沒睡,看著她拿著匕首摸到他身側,那一刻,他深刻感受到顧盼對他的厭倦和恨意。

“想殺了我嗎?”他又問。

顧盼一點都不想聽見他的聲音,甚至想大聲沖他嚷嚷一句,你能不能把嘴閉上!?

可鐘硯好像不打算放過她,緊纏著她的手腕,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故意刺激她,“為什麽害怕?為什麽手抖?”

“你恨我是應該的。”

男人大半張臉都藏在柔和的光影之下,他的臉有種病態的白,眉間纏著一股淺淡的陰郁之氣,說話時四平八穩,好似沒什麽情緒波動,提起的也是與他無關的事。

他伸出手指頭,指尖輕輕摸過她的臉,他的嘴角還掛著輕描淡寫的笑,他接著說:“那時候親手將你送走的是我。”

“利用你的也是我。”

“殺了趙煥章的人還是我。”

“我逼的你親手將自己的孩子送走。”

“一直以來,都是我不肯放過你。”

顧盼才將將平息的恨與怨,被他說的這些話又重新勾了起來,她緩緩擡起眸,眼眶猩紅,眼珠子都是疼的。

她感覺自己張口說話,嗓子都是疼的。

“你閉嘴。”

鐘硯望著她通紅的眼睛,有些無奈又有些難過,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激起她對他的恨。

他受不了她的漠然,卻能坦然接受她的恨。

鐘硯輕撫著她的臉龐,似情人般呢喃在她耳畔輕聲低語:“窈窈,我還禁錮了你的自由。”

是啊。

好事壞事全都他做的。

眼前的男人一派平靜,臉上找不出半點愧疚後悔,他可能連痛苦都沒有過。

憑什麽呢?!

剛被按下去的滿腔怒火,又重新燃了起來。

她抿緊唇瓣,身體隱隱發抖,握著刀柄的掌心裏沁著濕膩的汗。

顧盼擡眸,神情漠然,然後刀尖狠狠紮進他的胸口,她聽見男人的悶哼聲,看見他原本蒼白的臉變得更加的白。

這一刀,她用盡了力氣,刀身大半都陷進了鐘硯的身體裏,黏膩的血水染紅了他身上的白色中衣。

顧盼像是一瞬間被人抽幹了力氣,她手上也沾滿了屬於鐘硯身上的血,她看著鐘硯的眼睛,啞著嗓子問:“你疼不疼?”

怎麽會不痛嗎?

刀子進血肉裏,撕裂麻木。

鐘硯沒說話。

顧盼忽然之間,輕輕笑了一下,“可是你再疼,也沒有比我那個時候更疼了。”

鐘硯自行將匕首拔了出來,血似乎流的更多了,他好似渾然不在意,唇色泛白,“高興了嗎?”

他接著說:“可我還不能死。”

她還活著,那麽他也要活著。

捅完了人,顧盼的手抖的更厲害,眼眶裏溢了一圈的水光,眨眼的瞬間,就有眼淚掉出來。

她用手背飛快的擦幹凈臉上的痕跡。

這一刀,是鐘硯欠她的。

顧盼整個人蜷縮起來,坐在一旁,不言不語。

過了一會兒,等她再次擡起頭時,男人已經將自己胸口上的傷包紮好了。

鐘硯忍著傷口的劇痛,緩緩走到她跟前,低眸望著蜷縮成一團的小可憐,想起來她的很多習慣都沒怎麽變。

受了委屈或者害怕恐懼的時候,就想把自己藏起來,躲在角落裏,誰也不見。

鐘硯的聲音聽上去虛弱了很多,他啞聲道:“回床上去睡吧。”

顧盼怎麽可能還睡得著,睜眼閉眼都是血,她埋著臉不說話。

鐘硯蹲下身子,看了看她煞白的臉,又看了看她在顫抖的手,微微嘆了一聲短氣。

鐘硯找了一方幹凈的手帕,輕輕抓過她的手,將她的手指頭裏裏外外都擦的很幹凈。

“乖,去睡吧。”

顧盼擡起血紅的眼眸,她笑了笑,“你看你的傷口還能好,可是我受過的傷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鐘硯,我對你說過很多氣話,大多數都是假的。”

“可有一句,我從來沒說過謊。”

“我真的喜歡上別人了。”

“曾經我也是真的想和他共度余生了。”

“你不僅禁錮了我的自由,還打破了我對愛情的所有期盼。”

她用趙煥章來傷害過鐘硯很多回,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對趙煥章是什麽感受。

但是顧盼現在想起第一次和鐘硯見面的場景,卻還是會有一種想落淚的沖動。

她愛的是那個芝蘭玉樹的清貴少年,愛他的孤獨。

鐘硯覺得自己的傷口仿佛更疼,指骨作響,他說:“我讓你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