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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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昨日顧微涼在臨安堂替她解了圍後,孫氏倒真沒有再找過她的麻煩,周沅今日便沒去臨安堂問安,握著對牌細細瞧著,也沒瞧出什麽花樣來。

楊姑姑削了個果子遞給她,費解道:“對牌是送來了,可卻沒人將賬簿送過來,老奴還想趁這幾日教姑娘看看賬,往後要學的東西多了,怕是顧不過來。”

周沅雙膝屈起,整個人窩進了躺椅裏。

忽然想起什麽,眉間輕輕一揚,顧微涼在孫氏面前說教她,這麽幾日也不見人,果然只是隨口說說。

姑娘撇撇嘴,將身上的小毯子往上提了提,打算先閉著眼歇會兒。

忽然,妗楚立在門外輕聲道:“夫人,公子傳話來,說是請夫人去一趟書房。”

周沅眉頭一蹙,正要開口回了,便被楊姑姑一句話擋了回來:“姑娘如今在顧府,可是任性不得。”

她不情願的點頭應下,抱著個暖手爐往書房的方向去。

妗楚低著頭,周沅路過她時她才敢稍稍擡眸,不由抿了抿嘴角,復又垂下頭去。

書房路遠,周沅穿過了幾條長廊幾個小道,繡鞋上鋪了一層雪,凍的腳都麻了也還未停下。

帶路的婆子笑著道:“公子喜靜,平日裏又公務繁忙,不願叫旁人討擾,書房便建的遠了些。”

周沅點著頭輕應了聲,也沒多說什麽。

可到了屋外她才發覺,這顧家書房著實冷清了些,外頭都沒個伺候的丫鬟小廝,也知平日裏端茶倒水的活誰來做。

周沅推門進去,顧微涼正捧著一卷詩書看著,聽到聲響,一雙狹長的雙眸看過來,朝她微微一頷首:“過來。”

周沅不悅道:“這麽遠的地兒,你要早說我就不來了,鞋都濕了呢。”

顧微涼頓了一瞬,順著她的話低頭瞧去,果真見藕粉色繡鞋上的雪化開,便沁濕了鞋面。

他起身將架上的幾本冊子取下來,往前推了推:“我聽說你身邊有位姓楊的姑姑,從前是宮裏出來的,還在師母身邊伺候了幾年。”

莫名提起這個,周沅不解的點了下頭:“是又如何?”

“既是如此,內院的事有她助你,想來也不會太為難,我先教你看看顧家的賬,往後府裏的開支由你看管,若是覺得哪裏不好,盡管叫他們改。”

周沅遲疑的走過去,看著顧微涼手下壓著的幾本厚厚的冊子,猶豫著道:“你真要將內宅教給我管?”

她在周家只有被寵著的份兒,什麽事兒柳氏都安排的穩穩當當,哪裏需要她操心,一下將偌大的宅子交給她,她這個懶惰性子怕是也懶得搭理。

顧微涼深知這點,停了一瞬方說:“若是不喜歡,盡管交給信得過的下人和管家,只是你既是進了顧家,若是不將管家權窩握在手裏,怕是會被旁人說了閑話。”

周沅愣了一下,這點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小姑娘面色糾結的走過去,坐在一旁的紅木椅上,嘟囔的哼了句:“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我才不會。”

男人彎了彎唇角,沒去反駁她的話,反而是脾氣極好的翻開了冊子,一處一處仔仔細細的說。

他一邊說一邊低頭看周沅,直到周沅眉頭悠然一松,他才又說:“顧府的賬記得細,每個院子的年月開支都清清楚楚,不難看懂。”

周沅聞言,正好瞧見賬簿上臨安堂三字。

她隨意一瞥,便看見前幾日孫氏往賬房支了五十兩銀子,而且是這個月的第二筆。

她好奇的翻了下上月的,竟是一模一樣,每月兩筆,每筆五十兩。

一月一百兩在周沅眼裏算不上大錢,只是孫氏支賬的緣由叫人好奇,竟是請大夫,買藥。

她狐疑的挑了下眉頭,孫氏看起來身子骨挺硬朗的,不像是體弱多病的藥罐子,怎的月月都要瞧大夫?

顧微涼自然也注意到周沅的視線,垂眸輕輕一掃,話裏帶著一絲察覺不出的譏諷:“若是安分守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不是不可。”

周沅驀地擡頭,似是被顧微涼話裏的冷意嚇著,怔怔的盯著他看。

男人唇角一彎,語氣又柔了幾分:“再看兩本熟悉熟悉,有什麽不懂的問我,我不在也可以帶回沁雪苑去問楊姑姑。”

周沅回過神,匆忙點了兩下頭,忽然想起之前夏荷說過,顧家母子關系不好,看來所言非虛。

周沅心思復雜的翻完了這兩年的賬簿,整個顧府的開支,就臨安堂支的銀錢最多,回回都是頭疼腦熱,要不就是感染風寒,實在叫人費解。

小姑娘心下琢磨了好幾道彎,素手搭在賬本上,另一只手撐著腦袋,雙腳在桌下慢悠悠晃著。

顧微涼看似捧著書卷,實則目光落在桌下那雙不停晃動的小腳上,直到那雙腳晃動的幅度愈來愈小,漸漸不動,他這才擡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