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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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旁的男人久久佇立,周沅面對著墻,偷偷睜眼看著墻上的影子。

只見墻影一晃,顧微涼走近了兩步。

周沅緊緊捏緊被褥一角,忽然一聲輕響,完好的那一半床幔被放下,顧微涼轉身走向長案,吹滅了屋內最後一盞燈燭。

清冷的風從雕花軒窗吹進,屋內一時透著些冷意,周沅眸子清明的盯著墻上飄舞著床幔的影子,心思沉沉,直到寅時才困意襲來,徹底睡過去。

一早顧微涼便去上了早朝,沁雪苑因昨日的小火有些熱鬧,叫來了工匠修葺被灼壞的床璧雕花,又讓丫鬟換了新的床幔。

周沅坐在園子裏,一邊捧著新茶,一邊查看這個月的賬,一手壓著賬簿,仔仔細細的對著,眉眼間盡是肅穆,神情難得認真。

夏荷正端了盤糕點過去,被秋嬋匆匆攔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夏荷立即反應過來,腳步輕輕的退下。

只是夏荷還沒走遠,忽然一個綠衣丫頭端著一套翡翠玉杯從長廊下匆匆穿過,許是步子有些急,被石子絆了一下,整個身子往前傾,嘩啦一聲,一套貴重華麗的杯盞碎了個徹底。

周沅猛地一顫,筆尖戳到了宣紙上,暈開就一抹難看的黑色。

只聽夏荷厲聲斥道:“毛毛躁躁的,知不知道這套杯盞是夫人喜歡的,在沁雪苑伺候了這麽些天,一點規矩也沒有!”

那丫鬟正是前幾日來未妗楚求情的秀香,嚇的忙低頭扣手,神情害怕又委屈:“我、我錯了,夏荷姐姐饒了我這次吧!”

整個沁雪苑,周沅帶來的丫鬟只有秋嬋與夏荷,除此之外還有個厲害的楊姑姑,楊姑姑平日不怎麽笑,院子裏的人當她的面從來不敢懈怠。

而夏荷這幾日在楊姑姑身邊呆的久,說話做事也頗有些楊姑姑的影子,回回都將沁雪苑的丫鬟訓的險些沒哭出來。

可夏荷訓歸訓,卻也不會動真格的,口頭罵兩句便過去了。

秀香雖然害怕,卻也以為頂多就是讓夏荷訓兩句,丟些面子罷了。

她們這些在後院伺候的,平日沒少摔摔打打,畢竟宅子裏一直沒人管,雖能拿主意的就屬公子身邊伺候的吳嬤嬤,可吳嬤嬤向來對這種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饒了你這次?你摔的這一套茶盞,可是我們三公子從西域淘來的稀罕玩意兒,貴得很,夫人也喜歡的緊,就是將你賣了也是賠不起!”

秀香咬著唇,規規矩矩挨罵。

“下回要是再犯,定不饒你!”

秀香陡然松了一口氣,點點頭便要擡腳離開。

“你叫什麽名字?”

秀香一駭,扭頭看過去,就見周沅面無表情的從石凳上起身,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

秀香低下頭:“回、回夫人,奴婢名秀香,是屋外伺候的二等丫鬟,奴婢知錯了,奴婢以後定當小心,再不敢犯了!”

“可惜了。”周沅皺了下眉頭,話裏有些不悅,這套杯盞她當真喜歡,冰冰涼涼的翡翠玉,其中一只杯口泛紅的還刻著她的小名。

秀香哆嗦了一下,上回夫人不肯去臨安堂替妗楚求情,她便知曉這位夫人不是個心腸軟的,生怕周沅責罰,小心翼翼的擡了眸子:“夫人,妗楚病了,大夫來瞧過,可偏偏不見好,奴婢怕她這麽下去受不住,才急躁了些,奴婢、奴婢是不想要沁雪苑出人命…”

周沅盯著她瞧了半天,驀地一笑:“什麽時候沁雪苑,都輪到一個丫鬟拿主意了?”

聞言,秀香臉色一白,這話實在太重,她還來不及反應便撲通一聲跪下:“夫人誤會奴婢的意思,實在是、是人命關天。”

周沅垂睨著她一眼,語氣淡淡的哦了一聲:“那看來,真的是我誤會了,我目光短淺,不如你一個丫鬟。”

秀香猛地一滯,再不敢說話,伏在地上渾身發顫。

秋嬋與夏荷對視一眼,兩個丫頭眼裏盡是不解,夫人這一早好大的脾氣,往日這些小事,她管都不管的。

只聽周沅漫不經心的偏過頭:“行了,罰兩個月月俸,下去領罰。”

兩個月?

秀香咬著牙起身,謝過之後抹著淚往外走。

一個小丫鬟,兩個月的月俸便是極多的了,周沅這一罰,雖未傷及筋骨,卻也算得上重。

一出鬧劇過後,園子裏的丫鬟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默契的低下頭,半個字都不敢多言。

秋嬋將夏荷手中的糕點遞上去,試探的道:“姑娘,今日可有誰惹姑娘不悅了?”

周沅抿著唇搖了搖頭,皺著眉頭問:“去請府醫來,給妗楚開最好的藥,讓她早日病好打發到別的院子去。”

夏荷在身後驚訝的揚了下眉,上回同姑娘說這事,姑娘還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今兒個便自己想通了。

一旁正拿著潑瓢給花澆水的丫鬟偷偷扭回頭,利索的做完手中的活便往屋子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