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鄭凜將那方才裝過湯藥的瓷碗端回了沁雪苑,嘴角忍不住抽搐,實在不知公子怎會讓夫人有這樣的誤會。

然而鄭凜是萬萬不敢多話的,只按公子的吩咐,對周沅回話道:“公子都喝下了。”

周沅欣喜的接過碗:“都喝了?蜜餞用了麽,這藥很苦的。”

鄭凜忍著抿住嘴角,用力點了兩下頭:“都用了,夫人體恤公子操勞,實在是讓公子很是感動。”

周沅咧著嘴角笑了,將碗遞給一邊的秋嬋,搖頭道:“不用感動,你常常跟在他身邊,多勸他休息,萬一身子真累壞了可如何是好。”

鄭凜頓了一下:“是,是,屬下定會好好勸公子的。”

周沅滿意的擺手叫鄭凜下去了。

此時楊姑姑捧著個托盤從長廊下走過來,上頭疊著件十分莊重的深藍色紋錦裙:“姑娘,明日就穿這身可好?”

周沅慣來是不喜歡穿太繁雜色深顯老氣的衣裳,當即便蹙了眉頭,可想到明日會來許多有輩分的夫人,她只好點下頭:“就這身吧。”

楊姑姑松了口氣,還怕她不喜歡,隨即又囑咐道:“明日柳家老太太在,姑娘可要時刻注意著,千萬別叫老太太抓著話柄又數落您,您也不願聽老太太嘮叨吧。”

周沅眉間瞬間添了一抹憂慮,點頭道:“我知曉,我會小心著。”

柳家老太太是周沅的外祖母,可她並不疼周沅,甚至與周家的人比起來,老太太對周沅是極為不滿的。

一來老太太偏愛男孩,哪怕是周渲那般混不吝的性子,常常惹禍,可老太太也是打心眼裏喜歡他,周沅便沒有這個好命了。

二來周沅不像尋常姑娘家那般規矩,連穿針引線的活都做不得,這與老太太心中的好姑娘相差甚遠。

可偏偏周家個個都護著,老太太也只有偶爾逮到機會才能數落她兩句。

因而周沅是極其害怕這位外祖母的,上回連周沅及笄宴老太太都沒有來,這次僅僅一個生辰卻將她給請來了,周沅知曉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顧家。

老太太許是怕她這個不爭氣的姑娘在顧家丟人,丟周家的人便也罷了,就怕將泰勒王府的臉面一起丟了。

這麽一想,她不由緊張起來,明日可不能讓外祖母抓到把柄。

周沅懷揣著心事,憂心忡忡的擡頭看了眼天色,眼見就要暗下來了,趁著顧微涼還沒回沁雪苑,她趕忙進了屋裏,從放著厚衣裳的大匣子裏將藏在地下的藥囊拿了出來。

雖然嶽大夫說只要每日拿出來熏熏床榻便可,可這藥效終究是小,周沅原地沉思片刻,從妝台上順手拿了枚幹花香囊,與這藥囊一並放在顧微涼的枕頭下。

花香味兒與藥味兒中和一下,味道倒是不太沖,若是顧微涼問起來,說是安神的就好。

忙完這一通後姑娘累的歪倒在軟榻上,深深的嘆了口氣。

一邊要讓顧微涼治病,一邊卻又不能讓他知曉,實在是廢了周沅一番心思。

——

亥時一刻,夏荷與秋嬋端著水進來,兩個丫鬟剛一挑簾子,秋嬋蹙眉問:“姑娘這是用的什麽香?”

周沅擡了下眸,已經自個兒將發髻上的頭飾摘的七七八八:“我閑來無事自個兒調的,好聞麽?”

額…

兩個丫鬟互相對視一眼,皆是揚起嘴角:“好聞,姑娘何時對調香感興趣了,不如明兒個叫楊姑姑請個調香師傅來。”

周沅想了想,這倒是個法子,點頭應:“好呀。”

擦臉浸手後,周沅展臂讓她二人伺候著褪了衣裳,換好寢衣後,她朝窗外瞧了一眼:“他還在書房?”

夏荷替她理了理領子,隨意的答話道:“奴婢方才瞧見,顧大人似是往藥房去了,許是尋嶽大夫有什麽事兒吧。”

周沅忽的一愣,忙轉身去看夏荷:“嶽大夫?”

夏荷一臉茫然,隨後肅起臉:“姑娘,可是出什麽大事兒了?”

周沅一滯,顧微涼去找嶽大夫做什麽?難不成他發現了,所以去找嶽大夫問這事兒?

嶽大夫是顧府的府醫,顧微涼若是親自去問,定是一問一個準,那他便知曉她已經知道他的病了。

那…

那他心裏定是很不好受的。

周沅擔憂的扶著妝台坐下,神色恍惚,眉頭揪了起來,看的兩個丫鬟一顆心也隨之提了起來。

就連秋嬋都按耐不住問:“姑娘,可是顧大人身子出什麽毛病了?您別慌,嶽大夫醫書高明,就算是大人病了,也定會治好的。”

周沅癟了癟嘴,被秋嬋這麽一說忍不住紅了眼眶:“不是的,這病可大可小,但卻不好治。”

咯噔一聲,兩個丫鬟面色一白,莫不是什麽無力回天的大病?

那可如何是好,顧大人若是病倒了,她們姑娘的後半身可如何過?

可眼看周沅已經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她們做貼身丫鬟的更不能添亂,秋嬋勉強穩住情緒,安撫道:“不會的,姑娘可別瞎想,有嶽大夫在,什麽病治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