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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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背過身去,將小幾上的藥罐按著順序擺齊,分明是不必要的動作,他像是借此不願同周沅說話。

周沅兩手垂在被褥上,盯著他的後腦勺看,幾次三番想出聲,像做錯了事兒似的絞著手指。

不多久,擺放藥罐的聲音停了,顧微涼挺著背脊一動不動,低垂著頭,目光落在石板上落下的一截帶血的紗布。

忽然,衣角被扯了兩下,力道不是很大,顧微涼怔了一下。

周沅小心翼翼的拉著那一小截綢緞料子,認錯道:“我以後會小心的,我不騎馬了,你別生氣。”

顧微涼呼吸重了幾分,依舊沒吱聲。

周沅抿著唇,只扯著衣角不放,也不知再說些什麽好。

“周沅。”顧微涼一開口,嗓音沙啞的叫人膽顫,他壓制著怒氣:“分明可以躲開,誰讓你沖上去救人的?”

周沅一頓,皺著眉道:“身後就是滑坡,我若是躲開,柳長鳶若是摔下去會沒命的。”

男人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頭,若是仔細瞧,還微微發著顫。

忽然,周沅手心裏拽著的衣角被抽了出來,顧微涼猝不及防的站起身,垂眸望著她,目光深沉的半點光亮都沒有。

周沅忍不住縮了下肩膀,顧微涼既不動手也不動口,可那怒氣簡直是由內而外的發散出來,想叫人感覺不到都難。

“她死了就死了,與你和幹!周沅,你以為自己有幾條命?若不是段衍及時趕到,沒命的究竟是誰!”

周沅擡眸直愣愣的對上他盛怒的眸子,咬著唇低下頭,小聲說:“那、那我也不能躲開讓柳長鳶去死呀,晚上會做噩夢…”

顧微涼一頓,泄氣似的捏了捏眉心。

說起來也是,一個還是幼童時便會因為他被拒婚而心生憐憫,拿自己的婚姻大事來哄他的姑娘,怎麽可能眼睜睜見著旁人因她躲開送了命。

可顧微涼頭疼的坐在床沿上,好半響才說:“歇著吧,別起來走動。”

話落,他便要起身出去,卻被一道很小的力量往回拉住。

他回頭看,就見小姑娘不知道什麽時候紅了眼眶,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癟了癟嘴:“你去哪兒?”

周沅不知道的是,不止是柳長鳶那匹馬被人動了手腳,周沅自己騎的那匹亦是有問題。只不過柳長鳶騎的狠了些,才讓馬兒提前發了瘋,而周沅一路慢悠悠的,倒是將馬穩住了。

可這些顧微涼這會兒自然不會告訴她,只說:“沒去哪,外頭透透氣。”

周沅以為他還生氣著,用那只沒受傷的手緊緊拽著他不放,眨巴眨巴眼,兩顆金豆子便掉了下來:“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下回一定躲開。”

說是這麽說,但顧微涼知曉依她的性子,下次也不會躲開,可他還是消了氣,看著小姑娘這樣委屈,倒是也發不出火。

顧微涼復又坐了回去,周沅順勢爬到他腿上坐著,不想讓他走。

顧微涼虛扶著她的腰,緩緩舒出一口氣:“疼不疼?”

他不問還好,一問這話,周沅鬧肚子委屈便都要發泄出來,哽咽道:“疼,很疼很疼,要疼暈過去了。”

當然是疼的,那麽多血,顧微涼給她上藥的時候她整個身子都在打顫,就沒停住哭過。

可她疼著,他也沒法讓她不疼,只能皺著眉哄:“禦醫來看過,好好用藥的話,幾天就不疼了,很快就能好。”

周沅這會兒還哪管胳膊疼不疼,比起從馬上摔下來險些沒了命,顧微涼在她醒來後還兇她讓小姑娘更委屈。

她一聲抽噎,帶著軟軟糯糯的哭腔說:“我剛剛都嚇死了,你還兇我。”

周沅哭的雙肩一顫一顫的,淚珠子像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顧微涼一滯,一邊擡手給她擦眼淚,一邊幹巴巴的否認:“我沒兇你。”

周沅哭的更兇了:“有,你、你還不搭理我。”

那小嘴裏控訴的委屈,直讓顧微涼心下一抽一抽的疼,他哪兒是在兇她啊,分明是這丫頭將他嚇的不輕。

段衍將人抱來的時候,他清楚的感覺胸腔裏停了一瞬,冷靜如他也一時抱著人僵在原地,還是鄭凜慌慌張張去請的太醫。

在知道兩匹馬被人動了手腳後,顧微涼整顆心沉到谷底,這幾日蘇家的動靜讓他不得不往壞處想。

哪怕是如今事情尚未定論,他也不得不認,周沅要是出了什麽事兒,十有**與他脫不了幹系的。

他指腹輕輕擦去姑娘臉上的淚,薄唇微動:“沒有不搭理你。”

周沅便是那種性子,若是沒人哄她,她便乖乖將這委屈吞了忍了,一有人哄,她就是滿腹委屈都化作眼淚,能把天都哭塌下來。

就這樣拽著人袖子一抽一抽的,一雙眼睛紅的像兔子似的,任誰也受不了。

顧微涼讓她哭的腦仁和胸腔都在疼,只好撫著小丫頭的背脊,一下一下去親她的唇,將那破碎的哭聲給堵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