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3頁)

陳鸞一覺醒來的時候,太陽已落西山,晚霞如血一樣染紅了整片天空,妖異而絢麗,不知怎的,她兩邊眼皮竟開始狠狠的跳動起來。

也許這世上當真存在著心靈感應這樣的荒誕事,在某一刻,陳鸞心口像是被錘子重重地瞧了一下,而後空落落的竟掉下一滴眼淚來,她困惑地皺眉,不動聲色將那滴淚擦了。

約摸著過了半個時辰,天邊泛出灰色的薄霧,夜晚即將到來,一輪月影已經掛在了天幕上,光影朦朧。

紀煥在正殿批閱折子,陳鸞心裏始終覺得不安,於是將手裏的書放在一旁起身去尋他。

胡元遠遠地迎了上來,聲音比往常低了好幾度,道:“娘娘進去吧。”

陳鸞下意識覺著不對,一只腳才踏進去,就聽見裏頭方涵的聲音:“……半個時辰前,派去保護國公爺的暗衛被調虎離山,守在莊園的禁衛軍全不是對手,等微臣得到消息趕去查看時,國公爺與三公子都已屍首分離,被人攔腰斬斷。”

調虎離山,腰斬,屍首分離。

裏頭還沒有傳出什麽動靜,陳鸞就腳下一滑,險些撞到柱子上去,胡元急忙扶住她,連聲問:“娘娘沒事吧?”

說話間,紀煥聽了動靜出來,眸中蘊著驚人的狂風暴雨,他什麽話也沒問,只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她,憐惜地親了親她的額頭,嗓音嘶啞:“都交給朕。”

陳鸞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她有些迷茫地擡眸,眼角透著點點的紅,她想對他說自己沒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八月十五才過,就在諸臣還沉醉在熱鬧的團圓節日中是,鎮國公被害的消息如同疾風驟雨般席卷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從此之後,陳氏一脈便只剩下明蘭宮裏那一根獨苗了。

京都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這時候有些敏銳的世家也根據蛛絲馬跡和各自猜想推算出了一些東西,比如連夜進宮面聖的左相和南陽王。

他們說了大半夜,陳鸞就一動不動僵在珠簾後的凳子上坐了大半夜,期間也起身去翻了一些有關當年那件事的記載,以及左將軍親自畫押的供詞。

當年那件事,左將軍府兩百八十口人,全部葬在刑部的屠刀下,那麽多老幼婦孺,一個也沒能幸免。

帝王之怒,唯鮮血可以平息。

意圖謀反啊,多麽大的一項罪名啊,陳鸞拿著那薄薄幾頁紙,手指尖都涼了個徹底。

她不傻,那趙謙不惜潛伏二十年也要血洗國公府,甚至搭上自己好不容易逃脫出來的一條命,難道僅僅只是因為當年的陳申是主審此事的官員嗎?

左將軍府曾經權極一時,自然知道君王的命令不可違抗,再者左將軍到底有沒有那樣的想法,他作為兒子的難道不清楚嗎?若那事是真的,他除了嘆一聲上天不眷顧之外,也沒什麽好說的,撿回一條命,就應該從此老老實實做人。

江山皇位之爭,成王敗寇,輸的人賭上所有,贏的人自然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可瞧他如今的所作所為,這事便越發的撲朔迷離起來。

陳鸞止不住地想,若左將軍是被誣陷的,又或者是陳申使了手段冤枉了人家……

簡直不敢想。

如今國公府的人死了個幹凈,上上下下正經的主子十人不到,跟當初枝繁葉茂的左將軍府比起來,九牛一毛。

到了後半夜,司馬南與南陽王踏著薄霧星光回了府,紀煥坐在那張黃梨木椅上閉目養神,眉宇間震怒與疲憊交織。

陳鸞走過去替他靜靜地按著額角,一陣桃花香飄然而至,紀煥無比自然地捉了她另一只手握著,擡了眸子道:“方才暗衛來報,在京郊廢棄的寺廟裏發現了趙謙的蹤跡,但尚不確定那處宅子裏藏了多少人,是何身份,我沒讓他們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這事陳鸞早有預料,那趙謙隱匿這麽多年,手裏自然有著一股自己的勢力,只是她沒有想到,竟這麽快就找著了趙謙。

按照她的推想,身上流著國公府血脈的自己,將成為趙謙最後一個目標,在此之前,他一定會藏得極深。

“錦繡郡主可是和趙謙一起的?”半晌後,陳鸞才咬著唇慢騰騰地問。

紀煥沉了面色點頭,他擡眸,看著小姑娘那與陳申陳鳶兩三分相似的容顏,忍不住極緩極慢地捏了捏她的小指,“鸞鸞。”

陳鸞嗯了一聲,見他沒有再出聲,垂著眼瞼問:“怎麽了?”

紀煥突然勾了勾唇有些自嘲地笑:“無事,就是突然有些怕。”

陳鸞訝異,前世今生兩輩子,頭一回聽他說怕這個字,他這個人,竟還有怕的東西?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一雙漾著秋水的杏眸像是有大霧彌漫,瞧著人的時候,那大霧便被一陣柔風吹散了,再是堅毅的鐵石心腸,也要被寸寸涅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