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第2/2頁)

赫舍裏氏抹著眼淚嗆聲道:“額娘說得輕巧。我能不哭嗎?四房跟著安王去了前線,如今安王戰死,四房雖說沒壞消息傳回來,可也沒好消息回來。就這個档口,爺還在想去前線,爺自個兒幾斤幾兩還不清楚嗎?非得湊上去送死嗎!”

法喀拍著桌子道:“什麽叫我幾斤幾兩?你怎麽說話呢?我這還不是為了咱們家!你從國公夫人到現在窩窩囊囊在這裏你不難過?你就喜歡看著七房耀武揚威?”

赫舍裏氏也是豁出去了,“蹭”一下站了起來,沖到法喀跟前,戳著他的胸口說:“爵位重要還是命重要?沒有命,有了爵位又有什麽用?擺家裏供在牌位前嗎?再說,安王身經百戰,從進關前就跟著先祖們打天下了這樣的人尚且死在戰場。你呢?別說上戰場,連兵書都沒看過幾本,弓馬刀劍你哪個比戲園子熟悉你告訴我?呵,你去?可不就是白白送人頭嗎?”

赫舍裏氏說得字字句句都直刺法喀的痛點,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但到底是被赫舍裏氏說得動搖了心意。

他是怕死的人,要不是聽了激勵也不會起這個心思。可起了心思又害怕刀劍無眼,要不一直怎麽會磨磨蹭蹭猶豫到現在呢?

他悶聲不吭坐了回去,赫舍裏氏也是立馬見好就收,剛還哭得和死了親爹媽一樣,這會兒改成了微微的抽噎。

“老三。”

一直沒吭聲聽著夫妻兩吵架的舒舒覺羅氏這會兒終於是發話了。

法喀擡起頭看著炕上的舒舒覺羅氏,她盤著手裏的佛珠道:“宮裏這一趟你還是要跑的。”

赫舍裏氏急得嚷了出來:“額娘,四房已經去了前線,你現在又逼三爺也去,你這是要讓自己兒子都去送死嗎?”

舒舒覺羅氏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閉嘴,就你那鼠目寸光少在這指手畫腳爺們的事。”

法喀問:“額娘,你有什麽主意?”

舒舒覺羅氏道:“如今是朝廷缺人的時候,你是你阿瑪留下最大的兒子,咱們若是不表個態度,往後難免就失了聖心。所以你去還是得去,但皇上這會兒一顆心都撲在慈寧宮,八成是沒空見你的,這唱戲的主角不是咱們,咱們就上台亮個嗓子,搏一片喝彩就足夠。”

她余光瞥著赫舍裏氏一笑,“開台了就讓別人去,比起咱們,有人更需要唱戲。”

舒舒覺羅氏這主意倒是好,既不用真去,也在皇帝跟前表了忠心。

法喀於是換上官服往宮裏趕,然後就在宮門口瞧見了剛剛見完康熙的阿靈阿。

兩人一打照面,法喀頓時就明白阿靈阿已經先他一步去面聖。以阿靈阿如今在理藩院的權力和在禦前的地位,法喀想去唱戲的事情,阿靈阿怕是已經去開過場了。

阿靈阿穿過來第一個記憶是自己生病,第二個記憶就是被法喀他們母子欺淩。

後來打架、分家、爭爵位,一路走到最後分府各自過。在阿靈阿心裏,所謂的血親兄長們比陌生人還不如。

這會兒在東華門前不期而遇,阿靈阿只當他是空氣,同梁九功說了一句“梁總管留步”便騎上馬離開。

法喀看他連個招呼都不沖自己打,臉色霎時就黑了下來。

梁九功偏還在此時火上澆油。

“三爺,小七爺到底是您的弟弟,恪僖公的子孫。奴才剛才聽他說想去前線,萬歲爺龍顏大悅,奴才看著不日就要對小七爺委以重任哪。”

法喀鼻子裏哼著氣問:“什麽重任?”

梁九功笑笑說:“這個三爺您比奴才懂啊,本朝大將領兵出戰,那都是要封銜的,少不了也有個撫遠、鎮遠大將軍。當初圖海公不就是如此?不過小七爺如今已經是一等公,再立大功回來不知道還能怎麽升啊?”

法喀的眼皮跳了跳,這時有個聲音從東華門外傳來,說的每個字都在法喀心頭戳刀。

“自然是中和殿大學士,加贈少保兼太子太傅。”

康熙朝仍設殿閣大學士,中和殿大學士乃是最高一等,圖海死後再也沒有賜過他人,連說話的人當時也比他矮一等。

索額圖從懷中掏出一錠金裸子塞到梁九功懷中,囑咐說:“我帶著三爺去走走,梁公公行個方便,等下成全三爺讓他去禦前好歹磕個頭吧。”

就算本來不行,梁九功看在這沉甸甸金子的份上那也得行。

“那三爺何時去磕頭,奴才隨時候著。”

索額圖拍拍他肩膀說:“東宮的淩普大人自然會來通知你,我們可否先走一步?”

梁九功連連點頭,請索額圖帶著法喀往東邊某處去。

他高興地掂著金裸子,沒發現阿靈阿正在東華門外馬房的角落裏冷冷地瞧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