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頁)

她身邊還立著一人,一身青藍色的齊腰襦裙,靜靜捏著墨條低眸研磨,像是隨身的侍女,那樣子不比珍珠差個一分。

宋玉娘一個將軍府二房的妾侍,幾乎沒有機會在各家宴上露面兒的,她自然不認得寧莞和蕓枝,只覺得這兩人的模樣氣度不像是一般人家教養出來的。

莫不是哪個杏林之家或隱世醫者的後人。

她方才在庵中祈願,說不定這就是佛祖給她的機會呢。

宋玉娘心中思量,也生出幾分過去看看的心思。

只是她雖出身普通,但在將軍府的繁華錦繡裏養了幾年,要她過去頂著太陽與人擠在一處,免不得有些遲疑,與珍珠道:“我在馬車裏坐坐,你去等著,一會兒到了叫我一聲。”

“是。”

寧莞早瞥見了她的身影,見宋玉娘身邊的侍女往這邊走,收回了視線,將開好的藥方子遞出去,又叫了下一個病人。

春日的太陽不大,落在身上也不過像是覆了一層輕雲紗,寧莞把脈看診寫藥方,有條不紊,將近午時才輪到最後面的幾個。

“寧大夫。”婦人含笑喚了一聲。

寧莞喝了一口茶水潤喉,“是何二嬸兒啊,你今日怎麽又來了?是還有哪裏不舒服?”

何二嬸兒將身邊的年輕女子摁坐在桌前的凳兒上,語態謙恭,“不是我,是我這侄女兒,勞您給瞧瞧。”

寧莞搭手診脈,年輕女子說著自己身體的不適,聲音細若蚊蠅,臉漲得通紅,很是不好意思。

寧莞仔細聽了,收回手,“不是什麽大問題,我替你紮回針,明後日都過來,再配著服藥,最少五日,至多八天,就會慢慢轉好的。”

何二嬸兒聞言面露喜色,推了推自家侄女指著寧莞租賃的那輛馬車,“還不快跟著去。”

那姑娘一直紅著臉,寧莞在馬車裏替她施針的時候,那層紅暈都未散去。

寧莞心道,這樣軟性子又害羞的姑娘,真要叫她與醫館與那些男大夫說一道二,哪裏能說得出口,怕是就一心忍著病不去瞧了,莫說現在這個世道,就是後世也是有這樣諱疾忌醫的。

從馬車裏出來,寧莞開了藥方子,何二嬸兒摸出診金來,寧莞沒收,笑道:“留著去抓藥吧。”

她的主要目的在宋玉娘身上,也不必在這些普通老百姓身上掙個什麽銀錢。

兩人再三道謝,何二嬸兒更是嘴裏直道寧大夫是個好人,菩薩心腸諸如等等,寧莞這話聽得多了,沒什麽感覺,倒是蕓枝聽得替她臉紅。

待何二嬸兒兩人道謝離去,珍珠叫了宋玉娘,扶著她坐在桌前。

宋玉娘沒有伸手,只上下打量著寧莞,面上含笑,“我從山上下來,一路聽聞姑娘醫術精妙,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本事,也不知師從何處?”

寧莞擱下筆,並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擡了擡眼,“夫人若是瞧病的就伸出手來,不是瞧病的還請你讓開個道兒,後面還有人等著,將近晌午,都趕著回去吃飯呢。”

秀麗的面容上笑意淺淡,實在算不上熱絡,珍珠皺眉上前一步,“你怎麽說話的!”

宋玉娘叫珍珠退下,細白的手腕兒放在桌上,“下人不懂事,大夫莫怪,勞煩替我瞧瞧,這身子何時才能有好信兒。”

寧莞頷首不語,指尖輕落。良久,宋玉娘問道:“如何?”

寧莞:“我瞧夫人脈象,倒也還好,只是你不像是普通人家,想必不敢叫我這樣一個無名遊醫在你身上落針,我便只給你開個方子。”

“一月不斷,後輔以食療,慢慢養著,只要尊夫身子沒有問題,運氣好一年,運氣稍差些兩三年,夫人就該有好消息。”

宋玉娘接過藥方子瞟了幾眼,“聽大夫這話,若是落針,效果更好些。”

寧莞輕揚了揚眉,“自然,我若落針,一月有信。” 她師父“送子觀音”的名號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宋玉娘怔了一下,這兩年她可沒少看大夫喝藥,可從未有哪一個敢下這樣的狂言。

她緩過神,道真是初生牛犢,志氣猖狂。

宋玉娘心下覺得可惜,不信任之感又多生了兩分,付了診費,揣著方子和珍珠走了。

她確實不敢叫對方在自己身上落針,哪怕對方看起來信心十足。甚至連這藥方子,她也得先找個人看看,再考慮吃還是不吃,無名遊醫到底還是有些叫人放心不下,盡管她存了幾分淺薄的希望。

直到宋玉娘幾人走遠了,寧莞才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指尖輕描著袖口蓮紋,彎彎唇,宋氏應該很快就會再來的,她對自己開的藥方子可是很有信心的。

後面還有兩三個婦人等著,寧莞斂去諸多心緒,繼續看診。

從千葉山腳而上至半山腰有一座用來歇腳避雨的四角涼亭,手中握劍的齊錚站在亭中,筆挺如竹,繁葉則是低眉垂目,只當自己是個隱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