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2頁)

裴中鈺就在外面,淺霜色的外衫上浸了晚夜的冷霧。

隔著門檻,指尖挽過她落下的碎發,別在耳後,檐下燈籠隨風打著旋兒,門前光影漸變。

他說道:“這是第三千零五十一次。”

寧莞不大懂他話裏的意思,待他進來將馬交給下人,才一起往後院去。

已是將近子時,寧莞住的地方位於後院的西北方,兩人便在栽種著灌木的小路盡頭分開。

裴中鈺轉過身走了兩步,看著遠處黑黢黢的天際,頓住動作,而後又轉了回來,伸手環住人,低了低頭,臉貼著臉,語聲低緩,“現在是第三千零五十二次了。”

泛涼的臉頰挨著一處,竟驟然生出些熱意來。

寧莞飛快眨了眨眼,隱約有些明白他話裏次數的意思了。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著,到了夏日荷塘蓋滿了碧碧青葉,裴中鈺再一次出門。

這次在老管家的攛掇下,寧莞也跟著他一道離開。

兩人騎著馬,出了南江去往秦州,到聽風山周家莊參加周老爺子的七十大壽。

周老爺子在江湖上本就名聲頗重,再加之他與已逝的裴老太爺是拜把子的好兄弟,裴中鈺也叫一聲周爺爺,每每壽辰,周家莊是賓客盈門,絡繹不絕甚是熱鬧。

寧莞跟著裴中鈺上山,慣是風雨獨行的劍客,身邊突兀地多了一人,還是個二八年華,容色秀麗的姑娘,難免叫人好奇。

又想起近一年的傳言裏,這位九州一劍似乎收了個徒弟,更是各有思量。

裴中鈺的徒弟,這名頭比起武林盟主的兒子可都要來的響亮。

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有一位身穿長衫,搖著扇子作書生打扮的,實在耐不住性子,笑著上前來問了個好,往他身側看了看,說道:“這位便是裴公子高徒吧?”

寧莞斂了斂袖子,聞聲含了淺淺笑意,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倒是裴中鈺答道:“不是。”

旋即輕握住她的手,踏上石階,想了想還是側身,眸光定定道:“是情投意合的未婚妻。”

寧莞:“……?”這個時候為什麽一定要加個情投意合呢?

這是一個小小插曲,稍稍耽誤後,兩人不緊不慢地,終於在午時前到了周家莊。

不到一個時辰,人人都曉得裴中鈺有個未婚妻,傳著傳著,不知怎麽的,又傳成裴中鈺馬上就要成親了。

明明是周老爺子的壽宴,竟還有不少人湊過來,滿面盈笑地沖他們拱手,連道恭喜,順便問一嘴有沒有定好哪個良辰吉日。

待稍晚些,壽宴結束,有相熟的友人問詢而來,驚訝之余,嘖嘖稱奇,他是知道的,這分明是他那徒弟沒錯,依稀記得往日還師父師父地叫的。

友人痛心疾首,“裴中鈺,你真是個禽獸!”

竟是這樣的人,居然連自己的小徒弟都下得了手。

裴中鈺一臉冷漠,牽著寧莞,邊走邊道:“不和他說話,他是手下敗將。”

寧莞:“嗯?”

裴中鈺緩緩道:“他連禽獸都不如,要離遠些。”

寧莞:“……”

友人:“……呸呸呸。”

禽獸不如的友人憤憤離去,他們二人也下山打道回府。

待到南江,已經是秋日時分,南江外的楓林紅了一半。

寧莞不再出門,每日除了練功練劍,或與裴中鈺一起在書房看書,或在閑暇時候到廚房去陪著他做糕點。

這天是八月十五,團圓中秋。

一早起來,家裏便熱鬧得很,寧莞和裴中鈺練完劍,老管家從長廊那邊往正堂走,他身後還跟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中等身材,紅緞衣裳,髻上簪著巾幗,手裏撚著輕絹。

婦人笑意燦爛,一邊走著,一邊跟老管家說著什麽。

寧莞看了一眼,“韓嬸兒?”

很快她又收回視線,說道:“她好久沒登門了,這回又是來做什麽的?”

裴中鈺倒是絲毫不意外,他接過她手裏的劍,放在一邊,回道:“來做媒的。”

寧莞偏頭,“給你嗎?”

裴中鈺取出一方帕子,點頭道:“是給我做媒的。”頓了頓,又說:“也給你做媒的。”

寧莞睜了睜眼,笑道:“還有我呢?”這可是頭一回,也是稀奇得很。

她就在上元節和周老爺子壽宴出過門,總共就兩次而已,旁人不認得她,她也不認得旁人。

好些都不知道裴家裏還住著她這麽個人。

思及此,自有幾分好奇,隨口多說了一句,“我不常出去,竟也有人認得我?哪一家啊。”

裴中鈺握著帕子,給她擦了擦額上薄汗。

低落下視線,聲音裏似含著清泉與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