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2頁)

寧莞輕抿了抿笑,捏著勺子喝了一口,目光在那一碟子番茄炒雞蛋裏落了半晌,還是問道:“蕓枝,你可曾聽說過前朝皇室至寶。”

蕓枝一邊給手短的寧暖搛菜,一邊回道:“沒有聽說過,什麽皇室至寶?小姐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寧莞一笑,“就是隨口一提,沒事。”

蕓枝哦了一聲,飯桌上又安靜下來,坐在左邊的寧沛捏了捏手裏的筷子,眼瞼輕擡。

用過晚飯,各自消食洗漱,郗耀深還沒被抓到,寧莞在各屋裏都點了藥香,又提前給了蕓枝他們解藥,才安心回房。

歇了燈,抱著七葉到床上去,攬著薄被,輾轉反側。

七葉伸著爪爪輕拍了拍她的頭,寧莞曲著胳膊擋在眼前,遮住窗前透進來的月光,良久才淺淺入眠。

……

離地動過去尚不到半月,十四巷倒下的一排排老屋也只才壘砌了幾堵墻,尚還住不得人,整天巷子裏也就零星的三兩戶人家,檐角懸著燈,隨著風吱悠打轉,勉強照亮一小段冷寂的青石路。

隱匿在黑暗中的人影一閃,避在高墻倒影裏,待周圍的風都靜了兩刻,方才翻身越過。

他將將落地,稍一擡眼,觸及到那方熟悉的身影,瞳孔驟然一縮。

楚郢坐在屋頂上,手撐著長劍,徐徐落下視線。

郗耀深嗤了一聲,墨一樣濃重的夜色也掩不住眼角堆斂的陰翳。

腳尖一點,提氣落在院墻上,似笑非笑,“可真是巧了。”

楚郢卻道:“不巧,等你多時。”

他眉宇間含了三分冷色,七分淩厲,“我說過,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郗耀深挑眼,“我這人記性不大好,有些話總記不得。”

哪怕知道今日必定是要栽了,他面上也仍是氣定神閑的。

北岐皇室不敢不管他,大靖皇室在沒得到確切消息之前也絕不會對他動手,除非兩方立馬開戰,否則最多也就軟禁,著實沒什麽好怕的。

郗耀深對此心知肚明,自是有恃無恐。

他嘖了一聲,長眼輕挑,又悠悠說道:“急什麽,又不是來動你心肝兒的,我不過來轉轉找些東西罷了。”

楚郢眉梢冷淡,並不願聽他廢話,聲平而緩,“束手就擒。”

郗耀深冷笑,拔出手中長劍,隨意擲去烏鞘。

與狐狸如出一轍的雙目撇去素日的閑散懶怠,不屑又傲然,“我母陽嘉女帝,公西一族,可從來沒有不戰而降的作風。”

楚郢站起身,背後是月色清輝。

寧莞這幾天都有些失眠,今日難得生出睡意,也是淺眠。

她本就五識敏銳,陡然聽見些聲響,瞬地坐起身來,揉了揉七葉的小肚子,取下架子上的素色外裳披在肩頭,點好一盞小桌燈照亮房裏,這才取了浮悅晚間給她防身的劍,開門出去。

今晚月色極好,饒是不點燈,外面也明亮得緊。

寧莞走到窄廊邊,便清晰地聽見刀劍相交。

她循聲擡眼,看到月光燭影裏的人影不由一怔。

盛夏的晚夜,燥熱而又煩悶,劍上的利刃卻似風雪淩厲,映著冷峻鋒芒的眉眼,像極了在南江楓林的模樣。

兩個人在這一刻竟是莫名的重合了。

她也是學劍的,哪怕更多的精力花費在輕功上,劍術方面也未曾落下。

她的劍是丈夫手把手教出來的,即便如此,形與神也相差甚遠。

大晉和盛年間距今約有幾百個春秋,哪怕流著裴家的血,一代傳過一代,怎麽會有兩個人這麽相像呢。

樣子是一樣的,就連使劍時的微小習慣都是一樣的。

寧莞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腦子裏一瞬間浮過很多東西。

尤其是在大理寺的牢房裏,水一程的問話。

不是後輩傳人……

寧莞一瞬間思緒繁亂,她現在有些弄不清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從屋裏出來的七葉昂起小腦袋看了看她,挨在腿邊蹭了蹭。

寧莞低眸,不由頓了頓。

前方兩人已經停手,郗耀深抵著墻,低聲痛呼,他被點了穴跑不掉,楚郢便不再理會。

他早發現了寧莞,收了劍,舉步過來。

寧莞擡了擡眼,看著那霜衣長劍,指尖突然一松,她走過去,踮起腳,支手捧住他的臉,微熱的掌心輕貼著,杏眸含光,聲音似清泉涓涓,“誰教你的劍?”

楚郢怔然,下意識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