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月十號,高考結束,高一高二學生返校上課。

學校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的人。從窗口眺望出去,往常人頭攢動的高三教學樓整棟都空了,剩下的學生,尤其是高二,緊迫感不言而喻。

高二七班教室最後面,鮮紅的高考倒計時本已經掛上了。

徐忠亮的發條上得死緊,精神高度集中,他是上午第一節課,一站上講台,他就宣布了一個噩耗:“明天開始,全部都給我在六點半之前到教室。”

大部分學生噤若寒蟬,只有少數幾個後排學生不怕死,發出了哀嚎。

“叫什麽叫?!”徐忠亮教鞭一甩,“現在你們高幾了,心裏有沒有一點數?”

這下,就連那唯一的幾個發聲者也閉麥了,只有幾個調皮搗蛋的男生暗暗動口型:“高二啊……”

徐忠亮看向懶洋洋趴在桌子上的倪名決,教鞭去他桌上指了指:“名灼,聽到沒有?”

倪名決懶洋洋地掀起眼皮,又慢吞吞地坐直了。

“老師會和你們共進退,陪你們打完這場硬戰。”徐忠亮看向自己的得力助手傅明灼,“明決,老師要是早自習有事不能準時過來,你就記下遲到學生的名單,讓他們罰站。”

傅明灼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早到校半個小時,就意味著早起床半個小時。

絕望。

下課以後,徐忠亮把倪名決叫去了辦公室。

老生常談的話題,想勸倪名決振作。

千篇一律的結果,倪名決油鹽不進,如同往常的每一次,他不頂嘴,就垂著眼眸,安安靜靜站在一邊,任憑徐忠亮如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他像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下一節課的上課鈴響起了,徐忠亮才滿臉失望地放倪名決回了教室。

所有的任課老師都不約而同先給學生們灌上一鍋雞湯,連平時最開明的魏超男都神情嚴肅不少,號召大家抓緊時間把心思放到學習上來。

“報告。”倪名決站在教室門口。

魏超男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進來:“相信我,未來的你們一定會感謝此時此刻自己的努力,最後一年一定要拼盡全力,不要留遺憾。我知道你們這個年紀,愛玩,心思也躁動,但是……”

雞湯在耳邊環繞,傅明灼看著前方那道身影入座,漸漸有些失神。

一晃,他們是學校裏最大的一批學生了,再過一年,他們就要高考了。

高考了……然後呢?

倪名決這樣,他們根本沒法上同一所大學。

可她已經習慣了每天和他待在一起的日子,只要擡頭就能看到他的背影。他說會和她待在同一所城市,會離她很近,會陪她,可是不一樣,上不一樣的課,有不一樣的同學圈子,怎麽可能跟現在一樣呢?說不定,漸漸就淡了。初中的時候她也有很好的朋友,但是好朋友不在嘉藍上學,再如何維系,也沒法回到初中時代的親密無間。

她要怎麽才能過不在倪名決身邊的日子呢?

她好像過不了。

傅明灼輕輕拽住了倪名決的背上的衣服。

倪名決回頭看來,但傅明灼不說話,也不看他,垂著眸,看起來不太高興。

他以為她是身體不舒服,給她丟了張紙條問她。

傅明灼在紙條上寫了一句話:你可以好好學習嗎?但想起前一次聊到學習時他的態度,她把紙捏成小小的一粒,塞進了抽屜。

傅明灼的發育情況一直是班裏的關注焦點,她本人也向來大大咧咧無所顧忌,並不介意隱私問題被放到台面上,而且一直很期待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在課間操和體育課上請假,但是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她卻史無前例地低調。

一旦公布必然掀起波瀾,傅明灼完全能想象到那些沒完沒了的關懷和問候、調侃和玩笑,她感到渾身不舒服,一點也不想告訴大家了。

正值夏天,課間操的項目是廣播操不是跑操,倒也沒什麽。但下午第三節課是體育課,每節體育課的開頭就是繞操場跑兩圈。

不用跑操的誘惑實在太大了,傅明灼猶豫再三,最後還是選擇了耳根子清凈,沒跟體委請假。

做出這個決定,可謂是痛心疾首,損失一個億也不過如此。

去操場的路上,她好一陣長籲短嘆。

林朝不解:“不是終於能請假了,嘆什麽大氣?”

簡直是往傷口上撒鹽,傅明灼苦兮兮地說:“我沒請……”

林朝還有兩人身後的倪名決同時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傅明灼躁郁極了:“我不想大家知道,很煩。”

“不得了了小鬼,”林朝很欣慰,“我以為你這輩子不懂得害羞是什麽感覺呢。”

倪名決的關注點跟林朝不一樣,他蹙眉,加快腳步跟她倆並排走:“你不請假,那你準備跑步?”

“沒關系的,我一點也不難受了。”傅明灼偷偷摸摸看他一眼,探口風,“我覺得說不定明天我就可以吃冰淇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