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皎皎(第2/4頁)

顧皎撿起那幾個銅子兒,“這些錢,買根菜?”

她看看李恒,再看看魏先生。

魏先生老臉一紅,什麽還菜回家,都進他老人家的肚子了。他見李恒也指望不上了,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夫人,咱們打個商量?該補的錢補了,事兒就這樣了了吧?讓孩子們先回去?再說了,那點點根菜,豈值那許多銀子?”

柳丫兒卻認真道,“先生,根菜可貴可貴了。我奶在的時候,說一根手指值當的不是一兩銀子,是一條命。”

果然,顧皎驚訝地捂著嘴巴,“一根一兩銀?果然那麽貴呢?我還當小孩子沒說清楚。是甚好東西?吃銀子的呢?”

李恒藍眼睛裏含著笑,只看著顧皎如何演戲。

“根菜呀。”柳丫兒回,“前幾天勺兒爹帶了來做菜的,說因為太少了,只給先生做了一小碟子。先生,好吃嗎?”

六只年輕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魏先生。

魏先生饒是臉皮厚,也有點承受不住。這回是真栽了,已經進肚的東西,肯定是人家說多少錢就多少錢。

柳丫兒還落井下石,“貴是因為很難采的。只有在龍牙關口上面有一小塊兒地方,不曉得什麽原因,一直都不結冰的。那邊兒的土很好,長了這般菜。可是要爬上去可難了,每年都有人因為去采跌下來斷了腿。我奶說,憑它什麽好東西,都不值當用人命去換。這吃的不是菜,是命,太奢侈了。”

同樣兩個字,明晃晃地打在先生臉上。原本白皙的臉,紅了青,青了紫,好看得不行了。

顧皎正準備要再奚落幾句,沒想到後面的戲又上場了。

一個中年模樣的婦人慌慌張張地跑到莊口,見那兩個小孩,立馬抓過去,一頓揍屁股。小孩正吃糖呢,哪兒想到被打?一個個扯開了喉嚨哭起來。

立刻有守在門口的幾個小子上去,似要阻攔或者將人趕走。

婦人立刻坐地上,一邊拍著地板一邊叫,“上輩子來的冤家,你們爹好容易上山采的,拼著半條命弄了兩小籃子回來。就指著拿去城裏賣了,好還家裏的欠債,再換開春的糧種。一年到頭,盼的就是這點兒錢,你們大哥要娶親怎麽辦?我好生生地放在廚房裏,還特別掛梁上,怎麽就被你們弄出來了?又怎麽被人家用幾個銅子兒騙了呀?”

一個稍大些的見婦人那般傷心,幫她抹眼淚,也道,“娘親,我和弟弟看你和爹辛苦,便想著自己拿來賣。勺兒姐姐前幾日有買的,我不知道只能賣那些錢呀。”

“是誰買的?你說!”

小孩兒扭過頭來,視線在幾個大人裏面挑。

魏先生也還是要臉的,也吃下了顧皎給的這個暗虧,便站了上前去。他正欲開口說點什麽,那小孩子便指過來,“娘,就是他。”

婦人跟著看,見魏先生衣著光鮮,曉得便是莊子裏得用的人。她跟人掙不過,幹脆兩手打地,掙紮著哭起來,“哎喲,你個上輩子冤枉死,這輩子來討債的。你讓娘怎麽辦?”

一時間哭聲大作,娘兒幾個抱頭痛哭。

魏先生石化在原地,半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任他智計無雙,如何人前耍賴皮,但和真不要臉的比起來,又是要臉的。特別是現下顧皎在旁邊盯著,門口圍了好些小子看著。

“錢,要錢是吧?”他問。

這是認栽了,要付錢。

婦人滿面淚痕地看著他,點頭,“大爺,一兩銀子一根是批發價,零售更貴。”

還得寸進尺了。

顧皎真是佩服到極點,不知勺兒爹哪裏找來的人才。

李恒清了清嗓子,看她一眼,適可而止吧?

顧皎攤手,戲唱到這兒,她其實已經無法把控了。只等婦人自由發揮,再去掃尾。不過,她還是假意道,“豈能讓先生破費了?柳丫兒趕緊回東院找海婆,拿三十銀子出來。咱們初來小莊,可不能虧了莊戶,壞了名聲。”

名聲二字一出,魏先生頭更痛了,只覺著顧皎跟他一模一樣,簡直不曉得高擡貴手四字怎麽寫。

“罷了罷了,我來給錢就是。柳丫兒別跑了,你家夫人就愛看先生笑話。今日且讓她笑一笑。”

柳丫兒也是個小機靈,“先生怎地如此說話?咱們夫人一向最大方,日日都關心魏先生吃食呢。先生不知道,夫人親自去後廚交待——”

顧皎用力清了清嗓子,柳丫兒立刻閉嘴。

李恒確實有些忍不住笑了,轉身掩飾著,嘴角高高吊起來。

魏先生認命從袖子裏摸出一錠雪花銀來,約莫有十兩。他掂了掂,估摸是不夠的。

銀子遞到婦人面前,婦人是不收的。她偏頭,抽泣道,“不夠。”

“我知不夠,你先拿著這錢,剩下的等我問幾個問題再給。如何?”他道,“那邊站著的是這莊子的主人家,李將軍和顧夫人。他們做了這個見證,我絕不會虧你錢,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