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歇息

魏先生拿到了朱襄帶回來的信,只看了個開頭便搖頭。

青州王問,“如何?”

魏先生嘆氣,“還是那個脾氣,要用奇兵。”

青州王撿起薄薄的信紙,一目十行,看完了呵呵大笑起來,“我自來就愛延之這脾氣,像年輕的時候我。”

李恒的來信很簡單,只說京州不比河西,因位置更北一些,冬天來得早,封凍更快。此時已入了十月,再一個月不到便開始下雪。到時候一片大雪茫茫,不是打仗的好時候。他建議此時出奇兵,深入敵後,將京州儲存的過冬糧草和輜重燒掉。京州無糧,自然就敗了。

只諾大的京州,何處藏糧,根本摸不著。危險卻是看得見的,畢竟孤軍深入,沒有後勤的支持,能不能回來卻得打個問號。

魏先生,自然是有些不願意的。

青州王見魏先生沉吟不語,道,“可是舍不得了?”

魏先生搖頭,“為王爺效命,有甚舍不舍得的?只他帶的先鋒軍乃是精銳,我怕他操之過急,若敗了,損了軍心。”

“我跟你看法卻不同。”王爺道,“延之雖愛用奇兵,孤軍深入,也有些不聽人勸,但卻是謹慎的性子。幾次戰事,他可有冒進的時候?咱們在大營中,必不如他了解前線局勢。他既敢如此請命,必是掌握了什麽隱秘,只不好在信中明言。”

“王爺的意思,是同意了?”

“動靜之間,需得有分寸。”青州王道,“咱們營盤且不動,讓他先去試試河口。至於如何將整個京州打下來,卻要仰賴先生計謀。”

魏先生想了想,點頭同意,卻又開始分說京州那許多士人家族。哪些能說得上話,哪些能通信,哪些有過同窗的情誼,或可行計策。

真所謂,三十六計,計計都是累累白骨試出來的。

次日一早,朱襄去了青州王的主營,參加了朝會。會場許多位謀士吵得不可開交,這位說要行那美人計,那位說要與京州諸士家說合,又有人牽連出自家先生和學生無數,更有人推薦某地奇才,得之可安天下。

她留心聽了一會兒,到後面沒甚進展後,便沒興趣了。

青州王只看著那些人吵鬧,也不加約束,偶爾有感興趣的,便問兩三句話。

待到下了會,已經過去半上午。

朱襄,得出發了。她自去向青州王辭行,魏先生卻交了她一封信。

“給延之,他一看便知。”魏先生道。

朱襄點頭,將信塞懷中,仰首出去了。

青州王看了她的背影許久,半晌才道,“先生,她怎就生成了女兒身?”

李恒在等魏先生的回信,躊躇的時候,也想過要不要給顧皎寫一封信。他走的時候太狠心,都沒多看她一眼。她必然又怨他,又想他,特別是天氣寒涼的時候。

這次回來,同先生講起顧皎,卻不知為何,先生的態度有些變化。原本的欣賞和贊賞,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復雜和晦暗。特別是當他敘述她為了擴大紅薯的影響力,故意將世子和郡主弄過去作保,忽悠了那些地主的種子錢的時候。先生似乎笑了一下,但那笑裏還帶著一點冷意。

李恒當即便住了口,沒再繼續往下說。顧皎究竟做了什麽,居然將先生得罪得那般深?

然思來想去,竟一無頭緒。

顧皎和魏先生,自二月分開後,再無見面。甚至,自六月後,也未有通信。

他一遍遍回想顧皎的反應,她應是完全不知先生對她生了偏見。

那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先生最後一次主動提及顧皎,是——仿佛是六月,自己為藏顧皎的那些信頭痛,去尋先生。那會子先生剛收了顧皎來的信,誇張她花樣百出,弄出許多酒精來。

酒精?

李恒隨身帶的囊裏,便有酒精。有這物在,可隨時自行處理傷口,著實管用。他依稀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爬樹摔下來,胳膊被劃傷了。母親雖笑他不夠堅強,但卻也說,如果有酒精就能幫他消毒。他問酒精是甚?是爹喝的酒中精華嗎?母親就笑,卻點頭,是啊,是酒中的精華,是天外天才有的神物。

李恒想得入了神,不料一只手在眼前晃。

“嘿!”朱襄揚揚手中的信,“想什麽呢?我來了都不知道?”

他一擡頭,卻是朱襄的笑臉,這才回了神。

“眼睛都沒神了,想小嫂子,也不至於吧?”

李恒沒說話,伸手扯了信。

“謝都不謝一聲?我堂堂郡主,幫你跑腿。”

“多謝。”他開信封,一目十行,看完後合攏,丟在火盆中。

“如何?是好消息吧?咱趕緊打完這一場,你也好早些回去見嫂子。”朱襄笑道,“你放心,我回去又教訓郡馬了,一定不讓柴文茂胡來。”

李恒擔憂的,從來不是柴文茂。能讓顧皎吃虧的,從來不是陰謀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