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李泓的兒子雖多,但李承瑛不著調,李承瑾太文弱,六皇子七皇子體弱多病,年齡又小,薛妃生的祥瑞八皇子的最大競爭對手,其實只有李承璋一人而已。

李承璋在與程彥退婚之後,受了李泓的厭棄,覺得他太過薄涼,功於心計,非仁厚之主,後又因為崔莘海兵變逼宮的事情,讓李泓對他徹底失望,廢去了他的太子之位。

可饒是如此,李承璋仍是不可小覷。

李承璋被廢之後,性格大變,行事越發穩妥,性子也趨於溫和寬厚,在處理楊奇文的事情上,贏得了世家與朝臣們的贊許,就連原本一直冷落他的天子李泓,也漸漸恢復了對他的寵信。

李承璋年長,身後沒有強勢的母族做靠山,眼下又無正妃,委實只得世家朝臣們在他身上下注。

而薛妃生的八皇子,則完全不同了,武陽薛家乃百年世家,根深蒂固,四世三公,有舞陽薛家的輔佐,八皇子執政後,根本不可能重用薛家以外的人。

更何況,八皇子的生母薛妃,並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日後八皇子為帝,薛妃必然垂簾聽政。

朝臣世家們好不容易過了幾年不被太後皇後把持朝政的日子,怎會容忍薛妃的再度臨朝?

故而支持八皇子的朝臣世家們,遠不比支持李承璋的。

薛妃是八皇子的生母,李承璋占長,本就比她的兒子有奪嫡優勢,她怎能容忍李承璋的繼續坐大、威脅她兒子的地位?

故而對李承璋身邊的謝詩蘊下了手。

程彥一手托著腮,道:“薛妃好心思。舅舅灌了謝詩蘊一碗紅花,讓她再也生不了孩子,這種事情,任誰都忍不了,更何況,她本就是個不擇手段往上爬的人,以她的性子,必然對舅舅懷恨在心,不計一切將這份仇討回來。”

“八皇子是舅舅最為寵愛的皇子,又與四哥有奪嫡之爭,她對八皇子下手,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

謝詩蘊是李承璋的侍妾,一生榮辱都系於李承璋之身,她對八皇子下手,往深處想,未必不是得了李承璋的授意,畢竟八皇子一死,李承璋是最大收益人。

程彥道:“舅舅仁厚,最不願意見到的,便是禍起蕭墻。”

此事若落在了李承璋身上,依李泓的性子,必然會徹底厭棄李承璋,覺得李承璋的寬厚大度全是偽裝,只是為了欺騙他,其真正目的還是皇位。為了皇位,他可以無所不用其極,甚至殺害自己的親兄弟。

如此一來,李泓不僅不會將李承璋作為儲君人選,甚至還會將他廢為庶人,把他的名字從玉碟中剔除,讓他徹底失去競爭皇位的資格。

李斯年笑了笑,虛虛咳嗽著,道:“咱們的薛妃娘娘,做事一貫是一針見血。”

“豈止是一針見血?”

程彥道:“簡直是招招致命。”

說到這,程彥聲音微頓,蹙眉道:“只是她也太狠了些,為了扳倒李承璋,竟然用了自己的女兒做筏子。”

那日在八皇子寢殿熟睡的,是薛妃生的第一個女兒,她雖然沒有被大火燒死,可也傷得極重,直至今日,仍在昏迷之中,宮人們私下常說,她的性命多半是保不住了。

李斯年呷了一口茶,壓下胸口處翻湧著的腥甜,道:“若不付出點代價,怎能引得陛下龍顏大怒?”

程彥垂眸,沒再繼續接話。

人與人的追求是不同的,有人看重親情,有人看重權利,她沒有資格置喙旁人的這種行為,她能做的,是約束好自己,不讓自己成為這種人。

李斯年看程彥興致不高,便不再提薛妃,將話題又轉回謝詩蘊身上,道:“且等幾日,謝詩蘊很快便會傳信給小翁主了。”

薛妃既然布下了這麽大的一個局,想來很快便會查到謝詩蘊那裏,事關加害八皇子,李承璋根本抗不下來,也未必會替謝詩蘊去抗,謝詩蘊只能求助程彥。

程彥揉了揉眉心,道:“那便等等吧。”

沒幾日,宮裏便傳來了禁衛軍夜闖李承璋的府邸,帶走了謝詩蘊的事情。

謝詩蘊被看押得極嚴,消息根本傳不出來,但她一點也不擔心害怕,她知道,程彥那麽喜歡李斯年,她手中捏著李斯年的性命,程彥必然會想辦法救她。

面對禁衛軍的拷問,謝詩蘊只說冤枉,如此過了幾日,她等來了程彥。

牢裏的衛士盡數退下,程彥摘了兜帽,謝詩蘊看了她一眼,便笑了起來,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我死。”

程彥淡淡地看著謝詩蘊。

她與謝詩蘊將近一年沒有見面了,謝詩蘊還是如往常一樣,清瘦可憐的模樣,行動之間,弱柳扶風般惹人憐愛,眼睛裏蘊著水光,能無端軟了人的心腸,只是那水光裏,似乎比以前多了些什麽。

仔細想想,大抵是不擇手段的算計吧——多年前,她與謝詩蘊還未見面的時候,謝詩蘊便已經將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將她看做踏板,讓自己躋身於華京城的貴女圈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