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3/3頁)

我不太明白,公主又說:“你知道他當初是用什麽理由拒絕我的嗎?”

我其實很想知道,但仍做出驚詫的樣子:“什麽?他竟敢拒絕公主?”

——這話確實說得有點假,公主待我這麽好,我不該對她耍心眼。但是如果公主都能看出我跟虞重銳有私,那肯定也逃不過陛下的法眼。我必須從現在就開始練習,只當他是聞名未見面的新任宰相、祖父痛恨的政敵,甚至對他有些敵意才好。

“此人倒是十分坦誠,”公主嗤笑了一聲,“他對我說,他年二十六而未娶,並不是沒有遇到過門戶匹配的閨秀、對他傾心的佳人,只是他自十六歲中進士起,一心只撲在政務革新上,寡情冷性,於男女婚姻一事更是興致缺缺。若是一般的女子,只圖他的相貌權勢,不在乎夫君是否體貼同心,那娶便也娶了,放在家裏做個擺設;但我不一樣,我是金枝玉葉,在回紇已經吃了這麽多年的苦,回到洛陽自然不能再受委屈,定想要個知冷知熱、愛我疼我的夫婿,而他絕非我想要的良配,若我嫁了之後才發現,必成怨偶,全家獲罪。我仔細想想,竟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有的人看起來彬彬有禮、無可指摘,其實拒人於千裏之外,性子冷淡得很,跟誰都不親近,捂不熱的石頭心,這確實不是我想要的夫君。”

公主跟虞重銳只見過數面,卻已看透他的性情;鄧子射也對鳳鳶說過,虞重銳的心就是塊冰凍的石頭,再多的癡心也無法讓他動搖軟化。

我卻到現在才明白。

“或許只有這樣心比石堅、斷絕紛擾的人,才能一心一意全力以赴,二十幾歲就做到宰相吧。”我喃喃道,“既然如此,那、那公主莫在他身上浪費情意了,不值得。”

我也一樣,把那些不該有的心思都收回來,為他,也為我自己。

“對,我也是這麽想的,”公主應和道,“所以我也不想理他了。”

我望了一眼影壁大門:“那怎麽又……”

公主不屑道:“是他來找我的,有求於我,倒又殷勤起來了。”

她在心中腹誹:「我是蠻橫霸道不講理的人嗎?用這種理由來搪塞我,那就別怪我讓你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吃個啞巴虧!正好讓本公主也出出氣!」

她說的是虞重銳嗎?她要讓他吃什麽啞巴虧?虞重銳又有什麽事有求於公主?

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但聽公主只是意氣之語,應當不會真對他不利的。

公主把我拉到方才和虞重銳說話的圓桌旁坐下,囑咐我說:“瑤瑤,以後你就得長居燕寧宮了,我暫時也不會離開昭陽宮,你若有為難之處,記得隨時來找我。我雖然沒有什麽權勢,但陛下多少還會顧及我這個妹妹,必要時可以幫你擋一擋,懂嗎?”

我點點頭:“我正是因為這個特地來感謝公主的……”

公主嘆道:“陛下說他只是想替貴妃照顧你,才起了讓你入宮的念頭,你們家的人也可以繼續得享榮華。想來他看在貴妃嫂嫂和我的面上,不會過分為難你的。”

她心裏又想:「陛下如果只是念舊賜恩,加封縣主即可,為何又堅持把瑤瑤接到宮裏來,一呆就是兩三年?就怕他心思還是沒斷。陛下雖然是皇帝,但也不能強取豪奪不講人情。天下美人何其多,十五六歲青春年少、願意侍奉陛下的也不計其數,何必對自己的妻侄下手?」

公主以為陛下對我是見色起意,就讓她這麽認為吧。

我對公主說:“公主放心吧,我入宮來是為姑姑禮佛守孝的,有佛祖和先靈庇佑我呢。”

我倆在昭陽宮說了好一會兒話,到申末時分,李明海再來傳旨,說陛下在甘露殿設宴,召我前去。

甘露殿在前朝,公主倒不擔心,只是咕噥了一句:“甘露殿向來是會見朝臣的,後宮女子鮮少涉足,怎麽在那裏設宴召見你?”

我說:“或許陛下就是在甘露殿犒賞臣下,宴前抽空見我一面罷了。”

還真被我料對了。甘露殿的宴席要到酉正時分才開始,宮人正在穿梭忙碌準備;宴請的也不是我,而是朝中的肱股元老。

甘露殿西側設了一道屏障竹簾,周圍未點燈燭,隱於暗處。陛下讓我坐在簾後,吩咐我說:“一會兒你就在這裏,看看這些人,哪些暗中勾結起來圖謀不軌。朕不過是想冊立個妃子,值得勞動他們聯名反對?定是有人在背後串結勾連,害得你貴妃也做不成了,只能先委屈當個縣主。還有永嘉,又是受了誰的攛掇蠱惑,也來跟朕作對。”

我忽然心中一動。

公主說虞重銳有求於她,殷勤拜訪;那天在驛館,虞重銳追問我要嫁給誰,他來想辦法。

所以……是他說動公主出面,聯合諸公阻止陛下立我為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