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2頁)

三皇子已經清醒過來,趴在黃門背上,看我的眼神有些復雜,垂著頭悶聲沒有說話。

我身上的衣裳也濕透了,衣角淌著水,離開花園冷風一吹,我打了個噴嚏,自己一個人默默走回去。

路上遇到幾名別宮的內侍,服侍送我回了燕寧宮。燕寧宮的侍女看到我這副狼狽相,急忙迎上來相扶,一邊對我說:“信王來了,還有幾位宮外請來的高僧,正在佛堂準備。”

我回去喝了一碗熱姜湯發汗,沐浴更衣重新梳妝,然後去往佛堂。

幾名僧侶正在佛堂內布置法壇,信王負手而立,沉默地站在一旁觀望。

我剛一腳踏進門檻,就被那裏頭的景象逼退出來。

我見過尋常人的各種惡念,貪財、淫邪、盜竊、傷人,與我見過的惡徒宵小實際所為相差不大,只是他們在腦中把惡行演練一遍而已。偶爾也有誇張脫離現實的,比如安國公和高少師互毆,則臆想出氣大過於實操,安國公把高少師的胡子拉出三尺長,臉都扯歪了。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野心”這種東西被“墨金”感應具象出來,是這番龐大宏巨的模樣。

我沒有猜錯,信王確實有野心,而且是最大逆不道、該誅滅九族那種,甚至比那更狂妄、更自負。

他睥睨滿天神佛,手握三山五嶽,腳踏萬裏河山,俯瞰蕓蕓眾生,他要做天下之主。

我往後退了一步,信王發現了我,收起心思向我走過來。

“瑤妹妹回來了,”他跨出佛堂,示意我身邊的侍女退下,“我等了你好久。”

我向他行禮:“勞信王殿下久候,不知這法事要做幾天?”

“後日中元,從中元起接連三七二十一日,至七月過、八月始為止。太妃原本說最好做七七四十九日,但我不能在宮中呆這麽久,折中度過七月便算。”

我說:“四十九日便到九月了,八月裏殿下還得辦婚事吧?”

信王一笑置之:“我費了這麽大周折才與瑤妹妹見上一面,瑤妹妹就是想跟我說這些?”

我側過頭,視線從他肩上越過去看向屋內僧眾:“殿下真的信這個嗎?是先人在地下不寧,還是今人不甘於先人已逝,傳承斷絕?”

信王不說話了。

“殿下有青雲之志,不甘只做籠底燕雀,”我轉回來擡頭看他,直言道,“我可以幫你。”

他盯著我看了半晌,忽地一笑:“原來你托李明海傳話約我私會,是為了這個。”

不然呢?還能為什麽?若不是對我要說的事心裏有數,他又怎會大動幹戈,繞這麽大個圈子來見我?

不過他馬上又問:“彭國公已經站在我這邊了,你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兒家,你要怎麽幫我?”

“今後半月殿下每日都要來燕寧宮,我們可以從長計議。”陛下還囑咐我這段時間好好盯著信王,看他有沒有異常之舉呢,“後日中元節,陛下祭拜天地祖先之後,夜晚會在甘露殿設宴,試探群臣對於立儲的態度立場。”

信王不解道:“立儲乃國本,朝上自可光明正大地商議,為何要在甘露殿夜宴試探?”

因為白日的紫宸殿我上不去,我只能趁著夜色遮掩,偷偷摸摸躲在甘露殿的陰暗竹簾之後。

“總之朝中五品以上重臣幾乎都會列席,殿下有沒有博聞強記的心腹在其中,記下每個人的座次,最好輔以相貌服色特征,以便識別。”

這下信王也迷惑了:“你要這個做什麽?”

“因為很多人我都不認識,不能保證每個都記得住。”

信王看我的眼神凝重起來。他暫時猜不出我要做什麽,但是以一個野心家的敏銳嗅覺,他自然能覺察到我這個要求非同尋常。

他凝眉望著我:“你真的能幫我?”

“能不能幫得上,需要走著看,我也不能空口妄言。”我對他說,“但是假如有朝一日我助殿下得嘗所願,不再屈居人下,希望殿下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

“放我出宮,還我自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