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3頁)

“你答應他了嗎?”

想也沒有,否則信王就不必兩度派人去遊說了。

虞重銳卻頓了一下,說:“尚未。”

“尚未”的意思是,他也沒有斷然拒絕,仍在權衡考慮。“為什麽?”

“因為,”他隔著面具低頭看我,“三皇子亦非良選。”

三皇子對他來說不是未來君主的佳選,理由自然很多。譬如三皇子的支持者們大多恨他忌他,中元宴上對他明槍暗箭,政見立場與他格格不入;再譬如以我這半年來對三皇子的了解,這孩子感情豐沛、愛憎分明,對自己喜歡的、投機的人掏心掏肺,不喜歡的則厭惡疏遠,這實在不是一個帝王該有的公允態度,加上年紀尚小,很容易被人操控,偏聽偏信。

但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原因呢……

我從面具底下偷偷覷著虞重銳,可惜除了那張柳毅一本正經的誇張臉譜,什麽都看不到。

“不過如你所說,還有好幾年的時間。”他安撫我道,“只要還有轉圜的余地,總能想到辦法。”

我低下頭應道:“嗯……我等得起。”

“還有,不管別人應允過什麽,落袋為安才作得準。”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在提醒我,信王的話不可盡信。不止信王,也包括陛下、祖父、甚至三皇子,沒有踐行的承諾,不管是不是金口玉言、駟馬難追,終究只是一句空話而已。

“我真的得走了。”

虞重銳說:“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街上人這麽多,到處都亮著燈,我自己回去就行。”我拒絕道,“免得被人看見。”

他站在樹下,默然不語。

我走出去兩步,又回過頭對他說:“虞重銳,我也是個說話不算數的人,應允的事都不作準。”

面具裏依然可見他眼角微彎露出笑意:“反悔不走了嗎?”

唉!他這樣說,我真的想像那些元夜逃離宮城的宮嬪一樣,留在他身邊再也不回去了,哪怕明朝洪水滔天、天翻地覆。

我沖過去撲進他懷裏抱住他:“我說只抱一下下,這句不算數。”

然後趁他反應過來之前,趁我自己還沒有徹底淪陷改變主意之前,飛快地放開他轉身飛奔離去。

我一口氣跑出去三條街,直到確信就算回頭也看不見他了才停下來,唯恐自己中途控制不住一轉回去,就又舍不得走了。

南市的燈悉數亮了起來,隔著三四座裏坊,街上就擠得走不了路了,遠近皆亮如白晝。小販在街道兩邊見縫插針地擺上攤位,向路人售賣各種小玩意兒。

路上只有我一個人戴著面具,反而引得行人紛紛側目。我想把面具摘下來,卻發現頸後的繩子被虞重銳打了個死結,只好先把面具掀到頭頂上,等找著人幫忙再說。

系這麽死幹什麽呀,他自己都不好解吧……

我一直往西南繞到康俗坊附近,路上才稍微寬松些。本已耽擱了不少時間,再繞這麽大一圈,我恐怕要趕不上開宴了。

一輛四馬油壁車從我身邊越過,我讓到路邊,那車卻停了下來,車上有人掀開簾子喚道:“瑤妹妹,竟在這裏碰到你。”

居然是信王。

信王又道:“瑤妹妹可也是往宮中去赴宴?時間怕是來不及了,不如上車讓孤王攜你一程。”

我站在車下說:“被人看到我與殿下同車而歸,恐怕不妥。”

信王道:“南城素來治安不佳,今日上元開宵禁,賊盜宵小更易流竄犯案,本王怎可為避嫌丟下瑤妹妹一人於此?行正坐直,順其自然,並無不妥。”

我想了想,陛下的宴席我若滯留宮外遲歸,恐陛下生疑,於是謝過信王登車。

上車後我發現只有信王一人,便問:“王妃呢?”

信王淡聲道:“王妃玉體違和,出來沒多久便先行回宮了。”

陪王妃出遊本就是個幌子,中途他肯定丟下嵐月去見其他人了,我也沒再追問。

倒是信王問我:“瑤妹妹為何獨自一人在此?是從集賢坊那邊過來的麽?”

我反問他:“殿下又為何在此?”

“我從南市出來,沿途擁擠,只好從南城繞道而行。”

“我也是從南市出來,沿途擁擠,從此路繞道而行。”

信王笑了笑,視線轉到我頭頂上:“這是瑤妹妹從南市買的玩具嗎?”

我想起頭上還頂著個面具,懊惱地想撥下來,繩子又掛在了發髻上。信王道:“別動,我幫你拿。”

他轉到我身後去解面具繩結。馬車搖晃,繩子又是死結,他解了很久也未能解開,手指在我頸後蹭來蹭去。

我覺得渾身不自在,縮起肩道:“算了吧,還是等下了車……”

“好了。”信王終於解開了那個繩結,將面具從我頭上拿下來,“瑤妹妹的發釵亂了,我幫你理一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