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坦白

宴席散去,眾人也都漸漸離去。

沈清婉直到隨著父母哥哥上了馬車,方才發現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

尤其是沈言玨,沒了往日面對女兒時的溫和,板著一張黑如鍋底的臉,不看任何人,只盯著車內小幾上的熏爐,說不上是出神還是沉思。

沈夫人與沈文昊則是一臉擔憂,似是想勸又不知如何勸的樣子,看看沈言玨,再看看沈清婉。

車廂內詭異的靜謐,讓沈清婉登時也不敢說些什麽了。

就這樣一路回了國公府,待進了院內,一行人正走著,沈言玨突然回頭,指著沈清婉怒道:“你!跟我去書房!”

“老爺……”

“父親……”

沈夫人與沈文昊幾乎同時出聲,聲音裏帶了一絲哀求一絲商量。

“閉嘴!”沈言玨顯然是氣急了,回頭便是一聲幹脆的怒吼。

跟在後面的沈清宜見此也是一愣,突然明白了過來。

必定是沈清婉沒有和父親講過那日有人救她之事,如此丟臉的事情,父親定是怒了沈清婉了。

沈清宜正偷著樂呢,卻見沈言玨突然指著自己對著沈夫人開口,兇到了自己頭上:“你給我好好去管管這個逆女,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該說什麽話,心裏要有數!以後再如今日這般不知好歹,去家廟裏養著算了!”

沈清宜聽得這話差點沒兩眼一黑嚇得跪下,已經見著沈言玨怒氣沖沖轉身離去了。

沈清婉也被這一幕給震住了,茫然看了一眼沈夫人,卻見沈夫人閉上眼,無言地對自己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跟著沈言玨走。

而沈清婉身邊的春蘭顯然是不知發生了什麽,只曉得老爺突然就沖著小姐發了脾氣,忙擔心地拉住了沈清婉的手。

沈清婉給了春蘭一個無奈的眼神,拂開她的手,深呼一口氣,連忙小跑跟了上去。

有記憶以來,沈清婉是第一次進父親的書房。

沈言玨是武官,書房中卻是撲面而來書卷氣息。

除了角落那尊立著的金盔甲威武霸氣,余下的無論是墻上掛的梅蘭竹菊四君子名品畫,或是滿滿一墻的藏書,都無一不昭示著書房主人的學識與品位。

沈清婉進了書房後,只見沈言玨背對著自己站在屋中,背脊筆直,氣氛微冷。

聞得沈清婉躡手躡腳的動靜,沈言玨轉過身來,臉上依舊是冰霜不化,只是冷冷一句:“關門。”

沈清婉聽得這毫無溫度的語氣,不禁哆嗦了一下,隨即戰戰兢兢地關上了書房的門。

“跪下!”一聽到書房門關上的聲響,沈言玨便立時吼道。

沈言玨沙場征戰多年,殺伐決斷之氣早已深入骨髓,平日已然是不怒自威,更何況是怒極之時。

這一聲怒喝生生將自己嬌滴滴的小女兒嚇地一顫,忙跪下了。

倒是待見著沈清婉膝蓋一軟,咚地一聲跪倒在硬冷青磚之上,沈言玨的心也在那一瞬間跟著軟了。

就差沒繃住父親的威嚴,硬是憋住了上去扶女兒的念頭。

只聽他嘆了一口氣,語氣也跟著和緩了大半:“婉兒,你可知錯?”

“女兒知錯……名節重於一切,女兒不該貪生怕死,而不顧男女之防”沈清婉低頭跪著念錯,聲若蚊蚋。

畢竟伽隱寺救自己的那個男子是如何為自己擋劍,如何抱著自己逃出生天,這些親密之舉確是不合規矩了。

女子名節何等重要,自己當時嚇得不知所措,待意識到抱著自己的是個男人,已是掙脫不開了。

這樣的事,即使父親會包庇自己,那也是少不了一頓責罵訓誡。

更何況她總不能告訴父親,她之所以一直沒告訴父親此事,是那日在沈夫人房外聽到自己父母商量把自己嫁給五皇子,她便登時沒了坦白的勇氣。

“不,你不知道。”誰料沈言玨聽完沈清婉的認錯,竟是篤定般地搖搖頭。

沈清婉聽得這話雖是一震,卻是依舊不敢擡頭,只喏喏道:“婉兒靜聽父親教誨。”

“婉兒,為父是上過戰場的,比誰都知道命的重要。更何況是我的掌上明珠……”

沈言玨沉穩的聲音大鼓一般,雖然輕,卻沉沉地回蕩在沈清婉耳中。

“若真有人救你一命,無論他情急之下是否沖撞了你,我都只會視他如恩人。於為父來講,規矩與命而言,真是輕如鴻毛。連他我都不會怪,又怎麽會怪你?”

沈清婉聽得這話不禁驀地擡頭,不可思議地看向沈言玨,未見最初那些怒氣威嚇,卻只見到了他眼中無盡的心疼。

“婉兒,為父生氣的是你從未將此事告知我。若非發生今日之事,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爹……”沈清婉聽得父親的話,眼眶中的淚水打起了轉兒。

沈言玨的聲音多了一絲疼愛與無奈:“婉兒,我知你記憶全無,不似往常一般親近為父。這些都無妨,我只望你記住,無論何時,為父都是你的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