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觸即發

外頭已是春日,而這一日日和暖起來的天氣,卻是暖不了此刻禦書房內冰寒刺骨的氣氛。

眾大臣都噤若寒蟬,低頭不語。

才下早朝沒一會兒,皇帝突然就把幾個重臣給叫了回來。

一進禦書房,人精似的大臣皆是感覺到了氛圍不對。

跪在地上的人自然是看著眼生,而皇帝雖是面上極力克制,隱忍之下的暴怒之氣卻是溢於言表。

此刻皇帝本就峻冷淩厲的臉上已是覆上了一層冰霜,說出的話雖然不緊不慢,卻是如頸邊輕輕摩挲的刀刃般,令人心驚膽戰。

“王北卓,你方才與朕說的話,再給諸位愛卿說一遍。”

跪在皇帝面前的王北卓瑟瑟發抖,心說自己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陷害完沈言玨,皇帝竟然召來了這麽多大臣,要自己再供一遍,這……

只是聖旨如何可違,王北卓硬是咬著牙關,強忍著心頭極大的恐懼,盡可能平靜地將構陷沈言玨的話,原封不動地復述了一遍。

供詞一說完,在場之人無不倒吸涼氣,面面相覷。

沈言玨可是皇帝面前的紅人,最為信任的將軍,如今竟然有人爆出他私占鐵礦,私造兵器,更是大肆斂財,這可是明裏暗裏指證他意圖謀反的意思了?

眾臣沒有一個敢先開口說話的,各自都是老老實實眼觀鼻鼻觀心,胳膊肘貼著肋骨,連個喘氣兒都不敢大聲了去。

皇帝嘴角一絲無聲的諷笑飄過,擡起下巴,眯著眼,似笑非笑地問道:“怎麽,眾愛卿都聾了嗎?王北卓的話,你們聽了便沒有任何感想嗎?”

不得不說嗎?

眾大臣心中暗自叫苦。

實在是摸不準皇帝的心思,他這時的怒氣,到底是沖著沈言玨的,還是沖著底下跪著的這個無名小卒的呢?

“回陛下,”總算有大臣開了口,“臣以為,此事幹系重大,還應著人徹查,方能有所定論。”

“臣附議。”

“臣附議。”

……

好不容易有人起了個頭,說了句模棱兩可的建議,周邊的大臣紛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個接一個地跳上了船。

皇帝心中冷笑,嘴角卻是笑出了聲:“呵呵呵,朕可真是養了一群國家棟梁啊!”

言罷便暴怒地一揮袍袖,將桌上奏折盡數掃於地下,重拍禦案怒斥道:“徹查?朕還不知道要徹查?還需要你們來教朕徹查?”

皇帝雙目圓瞪,青筋驟起,嚇得本就心裏沒底的大臣們頓時一個個撲通跪倒,連連喊著陛下息怒。

“給我把沈言玨叫過來。”皇帝似是一瞬間恢復了平靜,語氣又是輕飄飄的,毫不在意一般。

可大臣們都明白,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是。”周正方寸不亂地行了個禮,轉身便出去了。

小太監快速上前,安靜麻利地收拾好了散落一地的奏折,在禦案上原樣堆好。

皇帝則是坐回龍椅,接著翻看起了奏折,撂著滿屋子跪著的大臣和王北卓不管,似是看不見這些人存在一般。

禦書房裏的眾臣都是覺得當下度秒如年,這些位高權重的大臣,已是有多少年不曾這般罰過跪了?

不多久,一個個都開始哆嗦了起來。

可是皇帝不叫起,這會兒又還生著氣,誰敢在這當口做了出頭鳥,被皇帝用來撒氣呢?

嫌命長嗎?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終於響起了周正的聲音:“陛下,定國公求見。”

總算來了,眾大臣皆是松了一口氣,這正主都到了,總不能再為難他們這些事外之人了吧?

“微臣給陛下請安。”沈言玨自然是感受到了禦書房裏的詭秘,卻依舊恭恭敬敬行禮問安,一絲禮節都不曾錯漏。

皇帝見狀,心下亦是有計較。

不愧是征戰沙場多年的猛將,心細膽大,就此時這般明顯的氛圍,沈言玨依舊是不慌不忙。

此般大氣,方能為也。

這一順眼,皇帝的聲音都沒那麽冷淡了。

“愛卿請起。”

還跪著的眾臣一聽,頓時傻了眼。

是愛卿,不是眾愛卿,得,那再接著跪著吧。

不過也算是摸到了一點風向,看來皇帝至少現在,還是偏重沈言玨一些的,待會兒要是再問什麽,指不定說兩句國公爺的好話,自己便不必罰跪了。

“愛卿可識得此人?”

皇帝自然不知下頭大臣們心思轉圜了幾圈,只與沈言玨旁若無人地說著話。

沈言玨順著皇帝的指向看去,只見一個略微發福的身影,正跪在地上微微顫著,看不見正臉。

“說你呢!擡起頭來。”周正見狀,尖著嗓子喊了一句。

王北卓一震,咬了咬牙,擡起頭來。

已有十數年未見,沈言玨自然是不記得這麽個人了,故而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回道:“回陛下,臣不認識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