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萬人之上

而若當時的皇帝以太子的身份回宮,就保全了兄弟二人,那些設計謀害辰王的皇子,便也不可能自己將自己做下的事情說出來。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場陰差陽錯之後,弟弟竟然真的成了哥哥,而哥哥,也就此俯首稱臣。

“父皇,”祁佑抱拳,跪了下來,“當年之事,只有父皇心裏清楚。兒臣不願這樣不清不楚登上帝位,既然當年就說好,不該是兒臣的東西,兒臣不要。”

看著自己願意托付江山的兒子,站在自己面前,口口聲聲質問自己,皇帝不由獰笑出聲。

“你不要?”皇帝呵呵呵的笑聲格外怖人,“你以為,朕沒有別的兒子了嗎?”

五皇子聞言,不由心中一震。

今日之事,再明顯不過,是祁佑為首。

無論背後是什麽,唯有一樣,五皇子心裏明白。

那就是皇帝,依然是皇帝。

只要他的父皇在位一日,他就還有登位的可能。

而今日,五皇子只要堅定地站在皇帝這邊,他覺得自己不是沒有將祁佑扳倒的可能。

“你不要,有的是人願意要!”皇帝大吼出聲,轉向五皇子,面上笑意已經有些癲狂,“老五,你說說,這個皇位你要不要?”

五皇子聞言起身,卻是謹慎地跪下,並沒有回答。

“父皇,”祁佑開口,“公道自在人心,沒有人會挑戰您的權威,只是將來天子的位子,並不是您一個人說了算。”

“憑什麽!”皇帝呵斥,“朕是皇帝,天下之主!朕願意把江山給誰,就給誰,朕難道還會怕你們這些烏合之眾嗎!”

“陛下。”底下沉默的人群中,走出一個人來,朝著皇帝和辰王的方向跪下。

皇帝回過身去,看到沈言玨正低頭跪在那裏。

皇帝冷笑出聲道:“呵呵呵,定國公,連你也要一起反嗎?”

沈言玨好好跪著,沒有擡頭。

聽到皇帝的問話,他抱拳道:“臣無反心。”

“你沒有反心?”此刻的皇帝已經是草木皆兵,“你沒有反心,這個時候出來幹什麽?”

皇帝瞪著沈言玨,等著他開口。

“臣只是想說,陛下方才說不怕,是假的。”沈言玨沉聲說道。

皇帝心口一滯,剛想說話,又被沈言玨打斷了。

“陛下若是不怕,為何要殺了那麽多人,趙家是冤魂;而臣的父親,為君,為大宣,出生入死,陛下您又是怎麽待他的呢?”

沈言玨擡起頭來,直視著皇帝不可置信的表情,繼續說道:“只因臣的父親與辰王殿下走得近,有可能知道您與辰王的秘密,您便不能留下這個活口。”

“閉嘴!你給朕閉嘴!”皇帝怒不可遏,想要沖上前去,可是急血攻心,連步子都邁不開。

沈言玨沒有停下,眼中已然泛紅。

太久了,太久了。

沈遠屹的含冤而死,已經不知多少年。

自己背負著這樣的悲痛,也已經不知多少年。

因為要埋藏這個秘密,沈言玨帶著薛姨娘進了自己的府邸,養著皇帝的女兒。

沈夫人從那一刻與他不再毫無間隙,自己的生命從此不再如常。

每每想到,自己的父親一聲戎馬,到頭來戰死沙場,卻是死在自己的君上手下。

沈言玨同為武將,從小與沈遠屹一起出生入死,十分明白父親臨死前的心寒。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知道陛下要他的命,臣的父親依舊是在沙場上廝殺到最後一刻。”

沈言玨咬著牙,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是他這樣的武將。

可是這一刻,沈言玨這個大男人幾年來的委屈,積攢在一處爆發。

“陛下,不知夜深人靜之時,可曾後悔過?”

皇帝哽在心口的,不止是這些人聯合在一起逼他而產生的怒氣。

為君十數載,他已經習慣了萬人之上。

此刻這種無力抗拒的感覺,讓他十分不安。

看著沈言玨跪在自己身前,皇帝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出了多遠。

皇帝默默了良久,開口問他:“沈言玨,你的心裏,到底忠於何人?”

皇帝聲音冷沉,還端著為君上者的自尊。

沈言玨低頭抱拳,一字一頓道:“臣,誓死效忠君上。”

辰王沒有說話,只是垂下了頭去。

皇帝冷笑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他一步一步走回那把高高在上的龍椅,周正想扶他,都被他甩開了手。

這條路,原本就是他自己小心翼翼走下去的。

這把椅子,也是實至名歸。

當年自己雖然知道,終有一日會讓步給辰王的後代,但是他不想自己是個傀儡,是個過渡。

他想做一個好皇帝,不僅僅為了可以娶到自己心愛的人,更是能流芳百世,為萬民稱道。

究竟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皇帝自己也說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