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渡口喧鬧,卻在這時似又靜了一瞬。

在這一瞬裏,秋日的碧空晴日與岸邊流淌的淡色水花都好像有了聲音。晴空的風與渡口的水跳動連起了天與地,就好似連起了隔著重重人群的你和他。

渡口的年輕人怔在了當場,但渡口的船夫卻反而認得金風細雨樓的標志。金風細雨樓與漕幫關系不錯,船老大雖不認得風秋,卻認得風秋身邊跟著的弟子,當下三兩二推開人群,走至風秋身邊向三人行禮。

船老大道:“金風細雨樓來此,是為今日將到的少樓主親眷嗎?這事樓中一早交代過,我等一路待著老爺夫人們呢,必不會有所閃失,大人們實則無需如此辛苦。”

風秋兩側的弟子開口道:“多謝您了。我們少樓主想要快些見到家人,方才來了這趟,並不是對您和漕幫的行事有不放心的。”

船老大見風秋裝扮和兩位弟子的態度,便知她在樓中地位不一般,但確實沒有想到她就是江楓!

船老大神色微變,原本還在打量的視線即刻低下,他恭敬道:“原是少樓主親至!是我等失禮,渡口日烈,您還請這邊來——”

船老大正欲為風秋在這渡口上辟出一處靜待之所,原先倆哪青年中,更為少年些的有些驚訝,幾乎是下意識問:“金風細雨樓的少樓主?它的少樓主不是亡故了嗎?”

青年話音剛落,風秋身邊兩個弟子便齊齊出劍。他們即刻從和善一秒切成怒目,脾氣更差點的那個,更是當場罵道:“哪個宵小咒罵!?”

那一劍淩空刺去,雖入不得西門吹雪這等劍客的眼,但這一劍也算是淩厲難避,可躋身江湖二流。風秋見身邊的弟子這暴脾氣的,剛要把刀去攔,卻一手摸了空。

風秋:……對,我今天沒帶刀。那還是用碎銀子吧。

風秋正欲出手,卻見先前開口的青年已經輕輕松松避開了那一劍,他不僅躲的容易,更是叫道:“哇,我只是聽了傳言有點奇怪而已,我道歉,對不起!”

風秋見到這青年步法獨特,更是抱著刀兩三步就能避開弟子的全部攻擊,便知這人功夫遠在他們之上,只是心性平和良善,不欲與他們爭長短。

風秋彈出了銀子,阻止了兩名弟子的動作,又走向兩人,微微頷首致意。

她語帶歉意:“家中小弟莽撞,我在此替他們兩位說聲抱歉,還望兩位海涵。”

青年見她這麽珍重,反而不適應了。

他似乎很少與女孩子靠這麽近,更是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方才紅著臉說:“沒有沒有,本來也是我輕信了傳言說錯了話。”

他有些不敢看江楓,卻又舍不得移開眼,有些不確定道:“你真的是江楓?”

風秋笑道:“前些日子是有傳言說我死了,兩位知道這傳言,想來是從松江府來了?”

青年搖頭:“我不是,白兄是,我從白兄那兒聽來的。”

他說完,又意識到自己這話說的不對,連忙看向和自己一同來京的朋友。

風秋便看向那另一名青年。那青年一身白衣整齊幹凈,但從他的裝扮中也能瞧出他並不是個富裕的年輕人。不過他眉間的神情冷峻桀驁,看起來也並不是會在意這些身外之物的樣子。

青年也見到了風秋,但他卻不想他的同伴一樣輕躁,他沉默了片刻,方才對風秋道:“少樓主。”

他沉聲道:“先前的傳言,我是從燕南天大俠處聽聞的,所以未曾懷疑它的真實性——”他向風秋抱拳,行了一禮:“冒犯了少樓主,還希望少樓主勿怪。”

風秋有些好奇:“你見過燕南天?”

青年不卑不亢:“黃河賑災銀運離松江府後不久,我有幸遇見了燕大俠與冷四爺。當時我遇上了些麻煩,還欠下了燕大俠的人情。燕大俠道,他不需要旁人還他恩情,若我真覺得過意不去,便去替金風細雨樓做一件事。”

他看著風秋,陳述道:“所以我入京了。”

平心而論,這青年雖沉默寡言,但容貌英俊、質如孤鷹,加上從他先前出手來看,是個用劍的高手,如今的態度又很質樸重情——若非金風細雨樓早已今非昔比,風秋或許還會想著都要把人拉進樓裏去。

但現在的金風細雨樓文有楊無邪,武有燕南天,再不濟移花宮還是金風細雨樓最可靠的同盟者。風秋自己又是個再合蘇夢枕心意不過的繼承人,金風細雨樓如今是真的不缺人,不僅不缺人,因為金風細雨樓如今擴張的太快,他們還要防著暗處的敵人給他們塞人。

所以聽到青年的話,風秋也只是笑笑,她聞聲道:“燕大哥是施恩不望報的人,既然如此,金風細雨樓更不能做挾恩圖報的事情了。”

青年聞言,眸光微動,而風秋卻並不在意,她道:“我樓中弟子今日冒犯了您的朋友,您若是能幫著說說,讓您的朋友原諒則個,這件事便已兩清了。秋日正是京中最好的時節,兩位既來了京中,不妨好好遊玩。京中景陽樓是我家產業,兩位若是不介意,大可在此入住,其中費用,便算是金風細雨樓答謝二位重情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