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蕭展第一次嘗到開膛破肚的滋味,全拜慕錦所賜。

林意致為蕭展醫治,問話不會超過十句。

林意致是慕錦的人。如果不是朱文棟自作主張,蕭展也不想求助林意致。

蕭展和皇上一樣,認為禦醫為國之醫者,林意致只是一個江湖郎中。

於是,在林意致完成了剖腹術,蕭展就將他安排到他處,由禦醫繼續醫治。

這天,蕭展半靠在床上。

床邊擺有一個棋盤,盤上仍是他去圍場之前的那一局。他已找到破解之法。落下一枚白子,棋盤死局逆轉。

他聽得一聲:“太子殿下。”

自從蕭展受傷,李琢石一直在這裏照顧蕭展,困了就睡在長椅上。

一個時辰以前,皇上過來東宮,說和蕭展商談要事。

李琢石這才回自己的房間睡了一覺。

睡醒起來,皇上剛走。

李琢石擔心,蕭展和皇上聊這麽久,會不會精神欠佳,於是又過來了。雖然怨恨他的無情,但她是有情人,做不到幸災樂禍,不管不顧。

蕭展擡眼看著她,伸出了手。

李琢石將手放在他溫熱的掌心。

他輕輕握住,綻開迷人的笑意,“琢石,你衣不解帶地照顧,我才能恢復得這麽快。謝謝。”

她說:“是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這話亦是林意致說的。

蕭展運氣佳,傷處險險避開了腹腔。否則,就只能見閻王了。

蕭展憐愛地看著她:“在慕錦那一把劍刺過來的時候,我以為我的帝王之路走到盡頭了。誰知道,峰回路轉。”

李琢石隱隱聽出了什麽,“殿下的意思是……和皇上談妥了?”

“皇上剛剛在這裏和我聊了一個時辰。說來可笑,我們父子生活在同一座皇宮,卻只在這一個時辰裏面,說了些心裏話。不過就幾句而已。”

蕭展和皇上鬥了這麽多年,圖的是對方失意,而非就此喪命。爭鬥是皇上骨子裏不可退去的號角。

皇上到了這年紀,不曾真正了解蕭家男兒的羈絆是敵是友。蕭展亦然。倘若親人,卻彼此算計。若是對手,得知蕭展受傷,皇上又心有不舍。

蕭展說:“清流。”

“在。”清流躬身走來。

“把棋盤撤走吧。”

“是。”清流上前撤走了棋盤,再給李琢石搬了一張椅子。

李琢石看了清流一眼。她這個太子妃在東宮備受輕視,沒有蕭展的命令,清流何曾搬過椅子。今天是頭一遭。

她沒有客氣,坐下了。

蕭展拉著她的手不放,“琢石,天子之位,終是我的了。”

他病弱的臉上飛揚起征戰的風沙。這個男人奄奄一息之際,也不曾有一時半刻放棄帝位。李琢石說:“恭喜太子如願以償。”

“太子妃將來便是皇後娘娘。”蕭展輕聲說。

皇後娘娘四個字,在他的口中講過無數次,每一次聽著,李琢石都感覺和自己非常遙遠。她連當一個太子妃都當得平庸至極,哪有掌權後宮的威嚴。

“等我傷愈,皇上便退位了,由我登基天下。”說到這裏,蕭展覺得好笑,“我在朝中部署了這麽久,拉攏了多少皇上的人馬,卻沒有料過,可以和皇上不動幹戈,奪得帝位。”

李琢石笑了。這樣的話,將軍府的兵馬似乎也沒了用武之地。

蕭展撫上腰腹的傷口,“我以前逞強好勝,再辛苦再艱難,也不曾失落頹靡。這一次意外,竟成了莫名的苦肉計,讓皇上動了惻隱之心。也算因禍得福了。”

李琢石安靜傾聽。

“昨日,林意致懇請我允他離宮。在我威脅之下,他道出了緣由。慕錦那天是走火入魔了。”蕭展笑了:“時日拖延,慕錦將筋脈盡斷,武功俱失。如今他連眼睛也瞎了。林意致著急要出宮,是想為其醫治。”

“太子殿下答應了嗎?”李琢石想,二十這時應該離開京城了。

“我蕭展這一世,只這一記重傷讓我銘心刻骨。當時,我發現慕錦不對勁,有猜疑他是否失常,卻沒料到,他竟然窩囊到是因為女人而走火入魔。天下女人,不過棋子。”蕭展褪了幾分偽裝,話就脫口而出。他忘了眼前的李琢石也是一名女人。

李琢石勾著嘴角。偽裝深情的太子殿下,終於在這一刻露出了真面目,她是慶幸的。他偽裝太久,她都替他疲憊。

蕭展及時住了口,看著她的笑容,補充了一句:“除了你之外。”

她笑得燦爛,沒有說話。

他察覺到她的反常,輕輕捂了捂傷口,微微喘氣。

她扶住了他,低問:“傷口還疼嗎?”

“偶爾。”蕭展靠在她的肩上,“垂危之際,我曾見到了你。見到你的眼淚,我拼死拼活地從鬼門關走了回來。琢石,有你我才能度過這一難關。”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李琢石說:“太子殿下日後一定洪福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