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死柄木戀愛事件簿(5)

死柄木沿著長長的樓梯向上走去,每走一步,都能聽到寂靜的空間中,腳步聲空洞的回響。

純白而無機質的熒光燈將一切染上了冰冷的色澤,每走一步都能清楚的感覺到,空氣,正在變質。

如有實質的黑暗凝結在充斥著寒意的空氣中,隔音良好的墻壁與大門阻隔了外界的聲音,讓這間公寓樓仿佛被隔絕起來,化作一方異域。

不,這裏就是異域。

空氣,正在扭曲。

死柄木弔感受著周身逐漸侵蝕的寒意,如此確信著。

他無視掉背後推擠而上的黑暗,一邊走一邊將白色的石子丟在地上。

那是他進入這間公寓之前,名為八重夢的少女遞給他的。

想要帶著【葛麗特】從森林中回來的話,就把白色的石子作為路標丟在路上。

真可笑。

死柄木想,再次丟出了一枚畫著黑色眼睛的石頭。

最可笑的是居然真的相信了她的自己——不,準確點說,是為了將媛澤遙火這個【葛麗特】從異域中帶回,而真的做了這種童話裏的傻子才會做的蠢事的自己。

黑暗仿佛要化作實體,從前方,從背後推擠著他。空氣裏仿佛也混入了無形的恐怖,每一次呼吸,都能聞到噩夢的味道。

死柄木弔對於這股氣息並不陌生。

幾天前他在媛澤遙火的家那邊,就感覺到了這股氣息。

極為冰冷的,極為黑暗的,極為殘酷的恐怖,在一瞬間【上浮】的氣息。

他隨手又丟出一枚石子,幾乎是惡狠狠地想著,隨便哪個笨蛋女人要怎麽樣都好,他到底為什麽會到這裏來啊。

說到底,會和那個笨蛋熟悉起來,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了。

死柄木弔討厭笨蛋。

最討厭的就是媛澤遙火那種類型的笨蛋。

他討厭她像個傻瓜一樣,隨隨便便對著別人伸出手來,張著無知的眼睛,帶著可笑的擔憂看著他,問他痛不痛,要不要緊。

他討厭她總是一無所知地靠過來,總是對他露出那副蠢死了的笑臉,完全不知道她面前站著的是一個怎樣的人,明明他一只手就可以把她捏死,她卻完全不知道這一切,一點也不害怕地湊過來,像對一個普通的同齡人一樣對他。

他討厭她總是說著“那些店女孩子一個人去會很奇怪”所以拜托他陪她去丼屋和拉面店,討厭那些黏黏糊糊的親子丼,討厭剛做出來的熱到燙嘴的拉面,討厭她遞過來的塞滿了草莓、漿果和鮮奶油的可麗餅,討厭她硬是要和他分享的漢堡炸雞和薯條……討厭她捏著他的胳膊,偷偷露出開心的笑容,好像在為他變胖了一點而感到高興的蠢樣。

他最討厭的就是那一天,他隨手抓住被嚇得臉色青白雙腿發軟的她,讓這個蠢女人掛在自己的胳膊上一路走到附近能坐下休息的公園,聽她說了一堆蠢話之後,這個蠢女人對他說的那句“謝謝你,你果然是個好人啊”。

那句話太過可笑,可笑得讓他都覺得想吐了。

好人?這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對誰說這句話?

對一個人渣,對一個社會的垃圾,對敵聯盟的首領,說出“好人”這個詞?

太可笑了,太滑稽了。

蠢得他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這個家夥,愚蠢也要有個限度啊。

太蠢了,太蠢了,太蠢了。

蠢到甚至讓他想起了……在遇見那個人之前的自己了。

天真的,愚蠢的,可笑的,每天蹲在電視機前等待著歐爾麥特的出場,為那些蠢得可以的事情歡呼的那個……蠢得讓他完全不想想起的自己。

在寂靜到讓人聯想到死的異域中,死柄木弔獨自一人向上行進著。

向著媛澤遙火的方向。

向著黑暗的至深處。

向著噩夢所在。

每上前一步,都能感覺到黑暗濃重了一分。

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覺到空氣中混入的寒意增加了一分。

瘋狂,恐怖,幾乎要將腦髓都凍結的……噩夢的質感。

然而死柄木還是在向上走著,一邊走一邊拋出白色的石子。

他略略扯起一邊嘴角,露出了幾乎可以被稱為“猙獰”的笑。

“噩夢嗎……”他嗤笑起來,“別開玩笑了,我倒要看看這種東西能把我怎麽樣。”

靜——

死寂的空間,聽不到任何外界的聲響。

將時間與空間都模糊的靜謐——死一樣令人不安的靜謐。

到底走了多久呢。

外面變成什麽樣了呢。

誰也無法知道。

死柄木弔聽著白石子落地的輕響,無聲地咬緊了牙關。

他才不在乎那個女人的死活。

那麽蠢的女人死了才好呢。

反正她遲早也是要被自己的愚蠢害死的。

他才不在乎。他一點也不在乎。

他來這個地方只不過是因為……他不開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