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bad end·死者安眠於荒野】

在ai的生命倒計時還剩三天的時候,我和埃爾梅羅二世搬去了位於冬木市郊外的愛因茲貝倫的城堡。

雖然有“貓是一種有尊嚴的生物,所以在感到自己死期將至的時候它會離開家,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這種說法,但我其實只是不想讓那些孩子看到我死的樣子罷了。

不管怎麽樣,他們不應該承受這個。

到了這樣的時候,這具人偶的身體的機能也已到了盡頭。我變得不再需要飲食,也不需要別的什麽,只是一味的靜靜沉睡著。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我忽然從夢中醒來。

銀色的月光透過明凈的玻璃窗,灑落在這古雅的房間之內,只要稍一仰起頭,便能看到墨藍色的夜幕上,高高懸掛著的那一輪明月。

今夜,是滿月呢。

我這樣想道。

銀白的月光就像是有魔力一樣,那樣遙遠,遙遠到不可觸及,又那樣靠近,近得好像一伸手就能觸摸到。我下意識動了動手指,卻忽然感覺到手心奇異的觸感。

有什麽人,正在握著我的手。大概是這三天他總是這樣握著吧,掌心的肌膚潮熱地黏合在一起,就連手指都變得麻木了。我微微向那個方向轉過頭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正從淺眠中醒來的男人。

長發的男人趴在我的床邊,似乎是被我方才的動作驚醒了吧,他松開手,略顯困頓地坐直了身體,蒼綠色的眼瞳無聲地注視著我。

恐怕,這三天來,除了進食的時候,他一直都在這裏陪著我吧。見到我醒來,他也沒有多少意外的樣子,只是拿過一旁的披肩,輕輕環在我的肩上。

“要出去逛逛嗎?”他就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一樣,如是問道。

我微笑起來,將手遞給了他:“好啊。”

………………

不知道為什麽,那一晚我的狀態前所未有的好。

那些壓在五臟六腑深處的滯重感,那些交纏進四肢百骸之中的虛弱感,都忽然遠離了我。我不再感到疼痛,也不再感到無力,劣化所帶來的負面效果都被一掃而空。

事實上,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盈。

這讓我甚至不需要任何人的攙扶,便走到了愛因茲貝倫的庭園之中。

冬木的冬日冷得有些不合常理了,連庭園裏的水池也被凍結成冰。可以在模糊的冰面上看到密生的冰紋,纖細而通透,帶著凍透了的雪白。美麗到不可思議,卻也脆弱到不可思議。我們就這樣踩過純白的積雪,在結冰的水池旁坐下。

正如我在房間裏所看到的那樣。今晚是滿月。

清冷皎潔的月光,就像銀色的河流一樣,靜謐地落滿了庭園。在綺麗的銀雪的輝映之下,將這蒙昧的深夜映照得有如白晝。月光如此明亮,明亮到連呼出的白霧都清晰可見。這樣凜然的冬夜,正適合這樣清冷的白月。

這座古老的城堡位於冬木郊外的山林之中,人跡罕至的所在。就像位於德國的那方秘境一般,這裏也被高大的古樹密密環繞著。夜風穿過冷杉樹的樹林,搖落無數颯颯聲響,也在雪地上搖落下無數淡藍色的影子。

銀白的月光穿過冷杉樹墨綠的針葉,落在開滿藍花的庭園。那是在我們剛搬到這裏的時候,弗拉特玩笑般用魔術催開的花。藍得像是雪山上的一汪湖泊,藍得像是從回憶裏剪下的一方天空,藍得像是情人在長夜中遙遠的一夢。

只要仰起頭來,便能看到布滿夜空的星子,還有高懸的白月。

無論是星辰,還是明月,都像是不知痛苦一樣,兀自閃動著自己的輝光。那溫柔的光芒,從遙遠的彼方,從夜空的盡頭,如此靜謐地灑落在這開滿藍花的庭園之中。

夜風吹拂著花海,纖細的花梗也輕輕顫動著,起起伏伏,如同蔚藍的海洋,也如同夢中徘徊的歌聲。那不知名的花朵,帶來了本該無可抵達的春日的香氣。如薄霧一般,彌漫在這凜冬的庭園。

我攏了攏肩上的披肩,靜靜靠在埃爾梅羅二世的懷中,和他一起仰望著無垠的夜空。

不可思議的,在這已經能感到死亡的吐息吹拂著我的後背的時候,我卻覺得,意外的很平靜。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個原因的話,那大概,是因為這雙環抱著我的手臂吧。

我微微側過頭去,正好迎上了二世望下來的目光。

他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那雙蒼綠色的眼瞳微微顫動了片刻,最終歸於平靜。

………………

——作為老師,在學生即將遠行的時候,他要獻上什麽樣的祝福——或者說勸誡才好呢?

——果然,還是那些吧。

男人想道。

“你真正的願望是什麽?”

君主·埃爾梅羅二世如此問道。

“取回過去的世界。”

我答道。

“就算是傷害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