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潑天富貴

這趟京行雖嫌倉促,沈家家大業大卻安排得妥妥當當,輕舟揚帆,比之往常載貨又快上不少。

阿萁日日在船頭看沿路風光,大同裏她也能尋出小異來,越看越是入迷。只江石咬牙暗恨,他本想著能與阿萁一道日看群山流水,夜賞繁星弧月,結果,他未來老丈人跟眼珠不差地跟著阿萁,多說幾句話都要掛下臉,言稱男未婚女未嫁,多多避嫌才好。

沈越翎看了一路戲,問船中食手要了一酒菜,請沈拓與江石小酌,笑道:“阿爹和江阿兄多吃幾杯酒,你們一個妻女隔著幾重山水,只得苦相思。”一轉眼珠瞟著江石,戲謔,“至於江阿兄,佳人近在咫尺,仍舊不得相伴,嗚呼悲矣,來來來,一醉解千愁。”

沈拓深厭兒子的油嘴滑舌,恨不得把他丟進水裏去,沈越翎眼看不對,飛也似得溜了,遇到阿萁,反告一狀,道:“江阿兄與我爹吃酒,倒將阿姊撇下,阿姊明日休要理他。”

施進大樂,笑道:“對對對,休理休理。”

阿萁一掐指,道:“阿息定又被沈伯父斥責了。”

沈越翎大嘆:“阿姊不受騙,無趣得很。”搖著頭晃著腦,帶著長隨走了。

一路玩玩笑笑到了京中,泊在另一處碼頭,季侯府早已得信,季蔚琇身邊的親信長隨親來接人。阿萁站在一邊細看,這位季長隨似與沈拓極熟,言談熟絡沒有半分見外,生得白白胖胖,前後卻有兩幅面孔,對著沈拓隨和,對著旁人卻頗有幾分倨傲。

阿萁見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來去打量,她心下慌忙,卻硬扛著沒有縮退,由他看去。江石卻險些發作,沉下臉,正要發火,還是沈拓不悅開口,道:“季長隨,你一把年紀爹也做得,怎這般不知羞。”

季長隨打個哈哈,笑道:“郎君來信,侯爺念時我偷聽了一耳朵,心下好奇,難免想看個究竟,還當生得三頭六臂,不曾想竟是個俊俏的小娘子,還這般小。”說罷,又對阿萁道,“小娘子勿怪,小人沒有歹意。”

阿萁心道:宰相門前七品官,你乃侯爺親信,我難道能拉旗張弓與你交惡。笑道:“不怪不怪。”

江石見她開了口,再多的不高興也收了起來。

季長隨卻是愣了一愣,又看阿萁一眼:“小娘子端得有幾分膽量,是小人失禮了。諸位舟車勞頓,還是先行去侯府洗漱小憩。”

沈拓一點頭,季長隨便指使車馬領著他們一行人去侯府,侯府氣派又非沈家一介商戶所能比擬的。阿萁見車馬之華美皆聞所未聞,連著帳鉤都是金銀交錯,富麗精巧,一幹仆役護衛出行只見肅穆不見一點雜聲。

想著自己農家女,一日所見多過往昔十數年,露怯實在難免,索性放開性子,似有忌諱的不去看,可看的放膽端詳。

季長隨大許是少與她這般行事的小娘子交道,憋著一張臉,想說什麽,又似尋不到可說之處,只好悶頭嘆息:果是不曉事的鄉野丫頭,粗俗又刁鉆的。

沈拓取笑:“長隨長了年歲,體胖心寬,倒是隨和不少。”

季長隨微哼一聲:“郎君倒是半點沒變。”、

沈拓大笑幾聲,不再多言。

到了侯府,季長隨早排好院落侍婢,屋中滾湯熱水溫茶一一都備得妥當,又與沈拓等道:“沈郎君,你們長途水路行來,定疲乏得很,先歇歇,進點吃食,容小的先去回了季侯。”

沈拓道:“長隨自去。”

季長隨又道:“郎君與侯爺至交,小的便不與郎君見外,不到之處郎君擔待,郎君也替小的待待客。”

沈拓笑道:“也罷,往常來我也住這邊,很是熟,我擔著便是。”

季長隨謝過匆匆走了,沈拓便叫阿萁等人洗面凈身更換衣裳。阿萁長出一口氣,在船上總有不便之處,洗漱都為應付,她常疑身上起了一身酸味,由著小婢女領著自己在屏風後,看到一桶熱水,只覺渾身發癢。

她不慣人伺侯,便想自己動手,那小婢女還當自己做錯事,急得兩眼冒淚,阿萁忙道:“你別哭,你沒做錯半分,只是,我不過尋常人家,也沒使喚過人……”

小婢女一根筯,抹淚道:“管事治下極嚴,他既指了我待客,我要是慢了半分,說不得就要責罰。”

阿萁見她快要哭出,忍著羞澀不適,別別扭扭地洗了澡,換了一身幹爽的衣物,齊身骨頭都舒展開來。院中正屋那早備下一桌酒菜,南北混雜,沈拓與江石等人早收拾一番,坐那等她。

阿萁各樣菜蔬嘗了嘗,侯府的食手手藝相當了得,鹹甜鮮美,無不可口。幾人吃到一半,季長隨去而復返,白白胖胖的臉上卻沒個好顏色。

沈拓招呼他一同坐下,季長隨也不客氣,將屋中的兩個使女趕了出去,這才道:“沈郎君,日已擦晚,侯爺又有要事纏身,今日暫且不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