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為子孫計

越近年底施家越加忙碌,香坊也是連軸轉,好不容易攢下的小萬把線香被各寺分搶一空,兩家香行又催阿萁制些好的小細香在店鋪出售。

施老娘與陳氏卻為阿萁與江石的定親張忙,農家這邊婚事簡陋,兩家通了氣,提親、合八字都攏在一處,納彩、請期也攏一處,有些人家,連著迎親與請期接在一處,為得不過省儉些銀錢,少辦兩桌酒席。

按理,施老娘積年老人,又操持過施進的婚事,前頭還有阿葉的定親,輪到阿萁應該駕輕就熟,但家中不似往日,再不好四親六眷湊一處對付著過。

沈家要請,蔣家會來,還有宜州兩大香行的店主人。婆媳二人大為頭疼,家中新砌的屋宅,院子寬闊,桌椅自是張羅得開,只憂酒茶簡薄失了禮數。

江石又要做怪,他一心攛掇著將婚事定在明歲,在家中將黃歷翻了個底朝天,看來看去,倒是阿葉與衛煦的婚期是上上吉,便想與衛家湊一過迎親。

衛煦倒是願意,另有別樣的熱鬧,只是:“你也忒心急了些。”

江石嘆道:“任由伯嬢做主,不知會被捅到幾年後,我如何不急。”

衛煦心有戚戚,他與阿葉的婚事施老娘一手促成,自不會多加為難,除卻他老丈人臭著臉,滿心不肯嫁女,吉日都就近挑。可阿萁卻不同,施老娘偏她,施家又離不得她,以施老娘一貫行事,還真不好說。

江石恨不得仰天長嘆,娶親不易啊,江大和江娘子被他煩得只能厚著臉皮跟施老娘磨嘴皮子。施老娘一時沒了主意,卻沒有松口,倒是陳氏看阿萁和江石進進出出的,天天心驚膽戰,恨不得他二人早日成婚。

連著裏正想著幾家交好,私下也遞話不如讓他二人早些成婚。村中慣來如此,未出嫁的小娘子礙於名聲,鮮少有這般在外頭走動,易招來口舌是非。嫁為人妻,礙於家中生計,在外走動卻是人之常情,如桃溪沿街賣水、賣香飲、賣吃食、賣花、賣果子的,無人有多話。

施老娘哪裏不知裏頭的道理,只她一來舍不得嫁孫女,二來又憂心家中的事,自己已老,陳氏扶不起來,唉,真是兩頭不接啊。她左思右想沒個決斷,索性直問阿萁,道:“萁娘,江家與咱家探個話影,請期請在與你阿姊同天,你看如何?”

阿萁嚇了一大跳,事關終身大事,饒她臉皮不薄,也有些開不了口,願不願的,好像都有些不對。

施老娘哼了一聲,道:“你本是個潑辣不見文靜的,正經事倒斯文起來?我們只私底下相量。你也知道,問你爹只會愁眉苦臉跟挖了他心尖肉似的,真個定在明歲,一挖,還要挖掉兩塊肉去,你阿爹怕得心絞痛;問你娘,她倒恨不得早些把你掃地出門,省得你成日跟江小子進進出出,惹了一地的風言風語。”

阿萁輕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尖,她一忙碌,便沒有以前那般快忌諱,江石又懶怠村人口目的,二人委實張揚了些:“那,嬢嬢是什麽心意?”

施老娘翻著眼皮:“我什麽心意?我恨你不是男兒郎,我恨江石不能當上門婿,他本是過繼的,再上別家門,你江伯父江伯娘非得讓人戳脊梁骨。”又將聲壓低,幾不可聞道,“我只私底說說,你閉牢嘴,阿泯這孩子,一有傳言是你伯娘帶來的,二有風語本是你是江伯父親子,我看前頭是真。那小兒郎生得神仙模樣,怕是有來歷的。”

阿萁面色不變,只不好背後多言,笑謔道:“縱不是親的,江伯娘還年輕呢,再生一個使得。”

施老娘撇撇嘴,有些難以啟齒,卻又不吐不快,聲越發低了,道:“我看你伯娘不像是能生養的。”

阿萁好笑道:“嬢嬢說什麽呢,那阿泯如何來的?”

施老娘斂起毒辣的目光,意味深長地看了阿萁一眼,阿萁被看得毛骨悚然,又驚又疑,舌尖發麻。

“嬢嬢活了這麽多年,不知看過多少事,見過多少人,一個女娘有沒有產過子,還是能看出一二來的。阿泯許天生的,許石頭裏蹦出來的,許水邊撈的,只不是你伯娘生的。她嫁與你江伯父這些年,二人膩膩歪歪,子息上卻再無動靜,怕是不能夠。”

阿萁直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忙道:“嬢嬢,不論真假,只作不知。”

施老娘道:“還用你來多嘴,我難道不知曉嗎?以後到底是你婆母,這才與你一說,也叫你知道,要不是礙著這麽點,叫你在家中才合我的心意。唉!事難遂人心,老婆子我到底貪心了,撿了芝麻又想要瓜,實是家中如今光景好,不知足了。換前頭,隨你們出門還是招婿,家中只這麽一瓢子湯,便宜不了誰去。你能幹,掙了萬貫家財,我卻小氣了,膽細了,生怕到手的出事了。”